崔珝还端坐在一旁, 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景,并未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只是单纯的以为,橘若或许是淋了雨, 有些不高兴。
却不曾想,人家在脑海中早给他安排了一出大戏。
正跟迟兮瑶哭哭唧唧地投诉着呢!
雨势渐渐停息,原本黑压压的乌云也散开了些, 清风徐来,带着些新鲜的湿气混着泥草香吹进了雅间。
迟兮瑶望着湿漉漉的地面, 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崔珝有些摸不透女儿家的心思,他自小在军营长大, 大部分时候都是同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相处,大家直来直往惯了, 也甚少有人拐弯抹角。
是以,听见迟兮瑶叹息,崔珝愣了愣,问道:“郡主为何叹息?可是今日的襦裙还未买够?要不然再去把另一条街的也买了吧。”
“够了够了。”迟兮瑶连忙摇了摇头。
她紧着眉头,又点了点自己的足尖, 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穿了双这么不合适的鞋子出门。
可这世上也只此一双,若是弄坏了, 她又舍不得。
但又不能耗在这,不回家吧。
“路面有积水。”迟兮瑶低着头, 看着自己足尖缀满的玉石,瓮声瓮气地说道。
“积水瞧着还挺深。”
听她这样说, 崔珝也顺着窗口往外看了看。
长街的路面有青石板堆砌而成,由于修缮的年代有些久远, 不少石板路上的青石板已有裂痕和坑坑洼洼的小凹槽。
但若是不刻意去看, 其实并不影响行走。
杏花楼的对面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头面首饰铺子, 崔珝的眼神轻轻扫过,刚巧从里面走出了一对青年男女。
两人刚刚似乎一同在铺子里避雨,此刻雨停了,便准备离开。
忽然,崔珝看见那女子试探地将脚伸出了屋檐,踩在石板路上。
而后像是踩到烫山芋似的,立刻又缩了回去,好像扭扭捏捏地与同行男子说了些什么。
男子俯下身,将女子整个抱起,从店铺走出,去往了街口停靠马车的地方。
迟兮瑶自然也看见了,她瞥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崔珝。
压低了声音,说道:“路面积水,着实有些多呢!”
崔珝蹙了蹙眉,轻咳了一声:“是挺多的。”
迟兮瑶有点无语,到嘴的话有点发哽:“给出行的人带来了很多不便呢!我看刚刚那位郎君若是不抱着女娘上马车,女娘新做的绣鞋,恐怕就毁了。”
崔珝认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麻烦。”
“这女娘为何不穿一双方便行走的鞋子呢?”
“不过郡主倒是提醒了我。”
迟兮瑶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生气,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又突然有些雀跃。
“是呀,刚刚那个女娘若是自己走容易摔跤呢!”
崔珝顿了顿,接着自己刚才的话:“明日我就上书陛下,命工部修缮京城各处的道路。”
“另外再上书提议,巡防营在极端恶劣天气下,须加强人手巡查。若是遇到突发状况,可以及时救助百姓。”
。。。
迟兮瑶望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崔珝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迟兮瑶直截了当地指了指自己的绣鞋。
“我,今日,也穿了双,麻烦的,鞋子。”
“这鞋底不能沾水的,不能沾水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说完,不知为何,她突然格外的生气。方才听闻崔珝派人去购买女子贴身衣物时,她都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在她心里,他是个很好的人,正直而坚定,定不会与郑二是同样的人。
可眼下,她是真生气了。
对着榆木脑袋,或许也真的很难不生气!
迟兮瑶说完话,也没等崔珝的反应,带着橘若就转身出了雅间。
而后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一楼,准备直接冲上长街。
沾水就沾水吧,毁了就毁了吧。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公主府。
就在她刚要踏出杏花楼的门槛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将她整个人往里带了带。
“你松手!”迟兮瑶努力挣脱着。
崔珝没有放手,反而顺着手腕,向下滑了几寸,握住了迟兮瑶的手掌。
他微微弯了弯腰,尽量与迟兮瑶视线平行,语气诚恳,又带着些青涩无措之感。
“郡主,这是生气了?”
“我错了。”
“我认错。”
崔珝想起了从前在军中时,副将常常与他发牢骚,说的是又如何如何惹到了夫人,怎么哄也哄不好。
当时的军师年纪颇长,向他传授经验。
好似是这样说的,“夫人若是不高兴,不要多嘴,不要多问,直接认错,不管是谁的错,反正先认错。”
然后该做什么?崔珝忘了。
他只记得这一句,反正就是认错。
迟兮瑶看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看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心里的气顿时便消了大半。
但是脸上却仍旧没有半点笑意:“你错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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