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想起“咯吱咯吱”床榻摇动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其他,令人面红耳赤……

眼见着姜梨在自己怀中乱拱,周彦邦被拱得一阵邪火也直往上冒。他并非不通人事的少年郎,家中早早的就有教他人事的通房丫鬟。因此也没有犹豫,就着漆黑的屋子,将怀里的“姜梨”压在了屏风后的小榻之上。

宫里的水榭里,季淑然与姜幼瑶一干人仍旧在安心赏荷。

周彦邦先是有些愕然,再看对方摇摇晃晃的模样,心下了然。想来姜梨今夜也是喝了不少酒,应当是有了醉意,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周彦邦十分庆幸,幸而是自己遇到了姜梨,若是姜梨这番模样落在别的男人眼中,难免对方会生出不轨之心。

柳夫人见四下都没看到姜梨的身影,问柳絮:“姜二小姐怎么不见了?”

姜玉娥却只觉得周彦邦大手拂过的地方痒痒的,一开始本来是想要算计周彦邦,这会儿脑子也不甚清醒,只想循着自己的本能贴上去,方才能舒缓内心的燥热。姜玉娥便也往周彦邦身上贴了贴,从喉间逸出舒服的喟叹。

柳絮道:“说是头晕,去茶室里歇息一会儿。”说罢又摇了摇头,十分不解的样子,“今日看她也没喝几杯,怎的酒量如此之浅?”

连这样亲昵的称呼也出来了。

柳夫人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但左右又无事,只得暂且如常与人说笑。

他就顺势把对方往自己怀里一带,深情地道:“梨儿……”

季淑然正微笑着听诸位夫人恭维姜幼瑶,忽而她身边的孙嬷嬷走上前来,俯身在季淑然耳边说了什么,季淑然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欢喜。

他本就对姜梨有意,今日又喝了不少酒,男人到底都是一样,管不住自个儿的裤腰带,在周彦邦心中,若非当初意外,姜梨也本就是他的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自然也不必管。

季陈氏也朝季淑然看过来,见季淑然笑容满意,便也跟着笑着点了点头。

周彦邦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双手恰好放在姜玉娥的腰间,软玉温香在怀,鼻尖萦绕的都是佳人发间的香气,周彦邦不禁心神荡漾起来。

一边的卢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再看看姜梨空着的位置,有些了悟,故意挨近了些季淑然,道:“大嫂,怎的梨丫头还没回来?”

姜玉娥的喉中便逸出一丝嘤咛,脚下不稳,晃晃悠悠。

“梨儿说头晕得厉害,”季淑然笑道:“不想她酒量如此浅,也是了,之前在青城山呆了八年,庵堂里不能饮酒,她没喝过甚么酒,是以才会被一点果子酿醉倒。”

周彦邦也察觉到姜玉娥身子的滚烫,奇道:“你身上怎么这样烫?二小姐,你……”

却是又提起姜梨当初因杀母弑弟被赶出府门的事。

姜玉娥被周彦邦猛地一握手,便呆了一呆,她不敢说话,怕周彦邦发现了她的身份。然而周彦邦的手握着她的手,姜玉娥便觉得,自己的手心越发得灼烫起来,周彦邦身上传来好闻的香气,姜玉娥头晕晕的,越发站不住,软绵绵地就要往周彦邦身上倒。

周围的夫人小声议论起来。

眼下姜梨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周彦邦心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又有一丝暗暗的得意,仿佛为自己率先得了佳人芳心而自豪。

卢氏心中冷笑,却是不愿意看季淑然春风得意的模样,遂又道:“我看还是寻几个下人去守着梨丫头,宫里这么大,她又是头一遭进宫,切莫迷路了。”

周彦邦本以为姜梨不会来的,但他的心里又隐隐含着一丝期待,毕竟姜梨曾经为了他和姜幼瑶的事在青城山投湖,到底也说明姜梨对他不是全无感情。或许姜梨还会惦念一点旧情呢。

“无事的。”季淑然笑得宽和,“左右玉娥也和她在一处,况且不是没有引路的宫女。弟妹可是怕宫里不安全,宫里都是有侍卫把守,不会不安全的。”

就譬如周彦邦明明知道这样在宫里私下约见姜梨是件危险的事,也于礼法不合,尤其是姜梨还是姜幼瑶的姐姐,一旦被人发现,姜梨便是千夫所指。即便是这样的危险,周彦邦还是送出了那张纸条。

卢氏语塞,她再怎么也不能怀疑宫里不安全,太后可都在这里。况且伴随着这句话,卢氏见远处的丽嫔也看了自己一样,心中一凛,面上登时露出一个笑容,和气地答道:“我就是担心孩子们,大嫂说得对,没事的。”

姜梨就像他够不着的一朵花,开得高高的,他喜欢那朵花洁白无瑕的样子,又怕别人捷足先登将花采下,便恨不得现在就把花摘下来据为己有,却不想想这朵花被摘下来,便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卢氏的娘家也不错,可到底不能和如今的季家相提并论,且不说别的,季家这位丽嫔可是深受洪孝帝盛宠,谁能比?谁敢比?

知道这门亲事不可能毁掉,自己心底的愿望无论如何也不能实现,周彦邦十分沮丧。他告诉自己得打消这个念头,但当他在宫宴上再次看到姜梨的时候,他的心里立刻蠢蠢欲动了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周彦邦被姜梨勾得日思夜想,后来又大着胆子同宁远侯夫人提出要毁掉和姜幼瑶的婚约与姜梨在一起,但被宁远侯夫人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宁远侯夫人说起这桩婚事的种种利弊,让周彦邦也看清现实,姜家绝不会允许姜幼瑶受委屈。

季淑然此刻十分欢喜,欢喜到连卢氏故意的挑衅也不在意了。方才得了消息,姜梨和叶世杰都去了茶室,叶世杰和姜梨都被下了药,屋里也点了催情香,想来正是缠绵的时候。

周彦邦难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这些日子以来,姜梨就从没给他过好眼色,便是仅此的几次碰面,姜梨也客套又疏离,无论周彦邦怎样表示自己的心意,姜梨对他只像个陌生人。

再过一阵子,人证物证俱在的时候,她们就能顺理成章地找个借口,“发现”姜梨和叶世杰的奸情,将这桩丑事暴露于人前了。

周彦邦见自己梦中的姑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以为姜梨是害羞,便又走近了一步,有些激动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他径自握住了姜梨的手,“你果然心里还是放不下我。”

姜梨的死期到了,季淑然女嘴角的笑容格外温柔,她抚摸着姜幼瑶乌黑的发丝,心中尽是胜者的喜悦。

姜玉娥的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姜家本来就不该有两位嫡女,她的女儿,只能是姜家独一无二的千金。姜梨什么都无法和姜幼瑶争,无论是姜元柏的宠爱,还是大房嫡女的身份,亦或是未来的夫婿。

再者,便是被人议论一辈子,只要自己过得好了,管那些人作甚,都是眼红而生的怨愤罢了。

姜梨统统都要让出来。

姜玉娥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事,曾多次听说被人撞见私通的小姐少爷,倘若是大户人家又不想孩子受罪的,便干脆结为秦晋之好。虽然短时间里会被人议论一些,但时间久了,人们也都记不得这些琐事。

宫里的长廊静悄悄的。

这样一来,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便是季淑然再想用什么手段,周家还想如何推诿,在周彦邦占了她身子的情况下,周彦邦也只能娶了她进门!

屋檐下挂着琉璃灯,在夜风的吹拂中灯火微微晃动,颤动的影子都带着些旖旎生香的味道。

许是身体里的热意让她头脑也开始发热,姜玉娥的心里倏尔闪过一个念头——倘若自己不说自己的身份,就此和周彦邦耳鬓厮磨呢?

皇宫很大,姜梨走得很慢。

姜玉娥正要回答自己并非姜梨,话都在嘴边了,最后一刻忽然顿住了。

她并不急于去看姜玉娥和周彦邦能否“在一起”,因着心里有数。如姜玉娥这般出身低微却又不安分的人来说,心思最为活络,只要稍加点拨,不怕姜玉娥想不到那一面去。

但见周彦邦进了屋,大约也很不适应屋子里的昏暗,往前走了两步,见姜玉娥站起身,迟疑了一下,忽而惊喜地道:“二小姐。”

姜梨微微叹息。

即便屋里没有点灯,她也能辨得出那是宁远侯世子周彦邦。姜玉娥不得不承认,事实上,她早已注意到了周彦邦。也是,有这样一位丰神俊朗的姐夫,姜玉娥如何能不妒忌姜幼瑶和姜梨?她也曾在心里、在梦中暗自将周彦邦的眉眼描摹过许多遍,只是不同的是,过去的周彦邦是虚幻的,眼前的周彦邦却是真真实实的。

华美的宫殿里,夜里掩盖了太多肮脏的事。焉知这姹紫嫣红的花坛地下,花泥是否又是累累骸骨?

姜玉娥险些眼眶发热。

她倒也不怕走错路,她自幼过目不忘,这样的来路走一遍也就认识了。清凉的晚风吹到她的脸上,很奇怪,姜梨并没有报复的喜悦和激动,和季淑然难以自持的得意不同,这一刻,她竟出离的平静。

正当姜玉娥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热意时,忽然间毓秀阁门外似乎有人影微动,她心中一动,刚要从一边的小椅上起身,就见毓秀阁的大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

季淑然母女对于姜梨来说,到底是一个陌生人。陌生人之间的爱恨,自然激不起她心中多大的波动。之所以会这么做,无非是为可怜的姜二小姐鸣不平,还有好性子的人被激怒之下的反击。

这宫里当是不这么热的,且眼下也是晚上,竟不知怎会如此炙热。

但她内心最恨的,还是沈玉容和永宁公主。

姜玉娥有些着慌,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急的原因,她的身体越发热了起来,一边要按捺着不被人发现,一边又是身体里不断涌起的陌生的热潮,姜玉娥只想快点脱下外裳,拿扇子狠狠地扇一扇降降暑气才好。

不必想,姜梨也知道,沈玉容和永宁公主此刻一定是借着宫宴的机会在偷偷幽会了。只是沈玉容不比姜玉娥,生性警惕,做事仔细,而永宁公主会有无数的人为她遮掩把守,是以他们的丑事,这会儿暂且揭不开。

屋里并没有周彦邦的身影。

姜梨心下遗憾。

到达毓秀阁以后,姜玉娥摸黑进了阁内,毓秀阁不大,因着到底是做的不甚光彩之事,姜玉娥也不敢点灯,生怕引起旁人注意,只得借着门外头远处的灯笼,隐隐绰绰分辨屋内的大概。

隐忍着去接近敌人,只能徐徐图之,然而要按捺着血海深仇微笑以对,又实在太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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