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玉娥的身份,就犯不着宁远侯夫人诚惶诚恐了,便是要给姜玉娥一个身份,最多也是周家的一个妾。诸人都晓得,姜家三老爷姜元兴和姜元柏姜元平不是嫡亲的兄弟,也不必看在姜家其他人的面子上对姜元兴多有礼遇。给姜元兴一个交代,也就轻松得多了。
姜元兴转头,对着姜元柏“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道:“大哥,三弟对不住你!子不教父之过,玉娥这次闯下大祸,都是我没有教好她的缘故,你打死我吧!”
沈如云口口声声说自己被周彦邦轻薄,可姜玉娥和周彦邦在一起被众人发现的时候,可不像是被人轻薄的模样,反倒是郎情妾意。在宁远侯夫人眼中,指不定是姜玉娥先勾引的周彦邦。
杨氏也冲季淑然哭道:“大嫂,我实在没有脸面来见你!我知道玉娥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但是……玉娥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也是做人母亲的,我没办法,求您给玉娥一条生路吧,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却是皮笑肉不笑的,令姜玉娥也有些害怕。
姜玉娥也是泪眼朦胧,对着姜幼瑶哭着磕头。她倒是不如姜元兴和杨氏那么多话,只是抽噎着道:“三姐……我错了……”
宁远侯夫人总算是回过神,她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惊慌,走到毓秀阁门口,先是佯打了周彦邦几下,又看向姜玉娥,道:“姜五小姐今日也受惊了,先回府休息去吧,过几日,我们周家也一定给姜五小姐一个交代。”
这一家子人,竟是全都来赔罪来了,一时间,晚凤堂哭声震天,好不热闹。
永宁公主骂宁远侯是上不得台面的伤风败俗,却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番话。在姜梨眼中,永宁公主和周彦邦不过是一丘之貉。况且周彦邦可没有杀人,永宁公主却是鸠占鹊巢,更加不要脸面。
姜元柏有些尴尬。他和这个庶弟平日里并不怎么亲热,倒不是嫡庶有别,而是姜元兴的性子实在太过懦弱无能,姜元柏看不上他。这会儿也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姜元兴给他跪下,姜元柏不觉得这样就是姜元兴心诚的表现,反而会觉得他太过轻松就下跪了。
“五十步笑百步。”姜梨道:“不好笑么?”
季淑然则是避过杨氏抓自己裙角的手,勉强笑道:“弟妹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给玉娥一条生路,我又没有对玉娥做什么。倘若你说的是周家和幼瑶的亲事,那倒不必顾忌什么,我们家幼瑶和宁远侯世子是绝不可能的,玉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和幼瑶扯不上半点关系,所以你说的做牛做马报答,倒是不必了。”
姬蘅问:“姜二小姐笑什么?”
杨氏没料到季淑然会说得这么爽快,再听到姜幼瑶和周彦邦之间不可能,这门亲事大约是不成的时候,心里更是一沉。姜家所有人都晓得姜幼瑶对周彦邦情根深种,如今姜幼瑶进不得周家门,姜玉娥却进了,姜幼瑶不记恨姜玉娥才怪。
姜梨唇边溢出一丝笑。
杨氏的心就像是漂浮在水里的浮萍,分不清上下左右,茫然无措,慌张得很。
宁远侯今日算是当着同僚的面,里子面子全丢了个干净,站在原地,脸涨得通红。
一边听着的姜玉娥却是心头一喜。
永宁公主一番好心,不承想沈玉容根本不接她的话,十分下不来台,一边在心里骂沈玉容没有良心不识好歹,一边又怪周彦邦生事,一时间连周彦邦也恨上了,只对着宁远侯冷笑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伤风败俗!”一转头走了。
平心而论,若是在沈如云和姜幼瑶中选一个成为周彦邦的正妻,姜玉娥宁愿选择沈如云。日日和姜幼瑶呆在一处,会让姜玉娥想到自己在姜家不受重视的日子,也会提醒她自己只是一个庶子之女的事实。
沈如云只得万般不愿地同沈玉容离开了。
姜玉娥并不愿意和姜幼瑶呆在一处。姜幼瑶将她比下去,她还得给姜幼瑶敬茶请安,布菜问候,就像平日里自己恭维姜幼瑶那般,和过去的自己并无什么区别。这样一来,她还不如去伺候一个陌生人。
沈如云大失所望,对沈玉容没有顺势承接永宁公主的话感到非常不解,还要不依不饶地闹上几句,一抬头正对上沈玉容严厉的眼神,当即不敢说话了。虽然沈玉容对她很好,但沈玉容真的生气的时候,沈母都不敢招惹他。
姜玉娥目光中的喜悦却是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姜幼瑶的眼中,姜幼瑶只觉得心里头的火“嗡”地一下蹿得老高,那喜悦刺眼得让姜幼瑶失去了理智,她一下子跳起来,朝姜玉娥扑了过去。
最后,他还是没有顺势接永宁公主的话,只是对宁远侯道:“今日舍妹受惊,在下先带她回府休息看大夫。此事在场诸位都亲见所见,日后还请大人一定给我沈家一个交代!”说完,一副不欲过多纠缠,十分关心沈如云的样子,就走到沈母身边,腰带沈如云离开。
“贱人!”她尖声叫道。
永宁公主自以为了解他的心意,却太过愚蠢,这种事,私下里商量就是了,何必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让人难以回答?若是薛芳菲在,她一定不会这么做……沈玉容怅然地想。
姜玉娥正瑟缩着身子楚楚可怜地跪着,冷不防姜幼瑶突然跳起伤人,一下子被扑倒在地,发髻上的珠钗刚被甩落,就被姜幼瑶扑得往地上跌去。
其实沈玉容也进退两难。若是他接了永宁公主的话,便太过轻易地解决了此事,显得沈家女儿轻贱,好似迫不及待地要嫁给周彦邦似的。若是推辞,当着沈如云的面……沈如云一定会不理解。
姜玉娥惨叫一声……
永宁公主的话,一时让人接不下去。
日头懒洋洋地照射在雕花的窗户上,一只黄鹂停在门口海棠花枝上,叽叽喳喳地欢快叫着。
季淑然也束手无策。
姜梨走过来的时候,那黄鹂受了惊,便扑棱着翅膀,一眨眼飞到高树上去了。
但姜梨和姬蘅到底是什么关系?季淑然不敢过去质问姜梨,她实在忌惮肃国公。那貌美的青年就像颜色艳丽的毒蛇,盘旋在姜梨周围,却无意中把姜梨纳在了保护范围。
姜梨抬眼看着外面的天空,是个好天气。
此事一定和姜梨有关!季淑然恨恨地想。今夜本想是让姜梨和叶世杰名声扫地,不想出事的却是周彦邦。且不提沈如云这头,姜玉娥如何和周彦邦搅在一起,着让季淑然气恼,却也相信一定有姜梨在其中动手脚的缘故。
“姑娘,姑娘。”桐儿自外面小跑进来。
姜梨站在姬蘅身边,姬蘅个子高,姜梨恰好站在他的背影中,看不清楚姜梨的神情,但季淑然以为,现在姜梨的脸上一定挂着那种讨厌的好似没什么能动摇她的笑容。
白雪正在扫地,桐儿进门的时候跑得太急,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白雪忙伸出一只胳膊托住她。不愧是力气大的白雪,一只手也托得稳稳的,桐儿这才站直了身子,有惊无险地对白雪感激道:“谢谢你啊白雪。”
季淑然只觉头疼。这实在是飞来横祸,虽然倒霉的是周彦邦,但最伤心的还不是姜幼瑶?想到这里,季淑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姜梨。
“有什么事这么急?”白雪好奇道:“慢慢说不行么?”
奈何姜幼瑶喜欢周彦邦。
“不行,头等的大事,慢慢说就不新鲜了。姑娘……”她终于寻到站在窗前晒太阳的姜梨,道:“可算是找着您了。姑娘,今儿个奴婢去外头院子,听闻了一件事,姑娘可知道是什么事?”
季淑然也不希望姜幼瑶嫁给周彦邦——周彦邦此事一过,仕途再无可能。
不等姜梨开口,白雪就插嘴道:“你不说,姑娘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如果只是姜玉娥一人,季淑然还能想法子徐徐图之,可这已经牵扯到了中书舍郎沈玉容的妹妹。沈如云可不是能被轻易打发的角色,宁远侯世子周彦邦也是自身难保,季淑然一眼看见姜元柏难看的脸色,就晓得在姜元柏的心中,这门亲事应当是不成的了。
“你别说话。”桐儿道:“奴婢听闻昨儿晚上晚凤堂里出事了,不知道三小姐和五小姐因为什么事情打了起来。”
如果说前些日子周彦邦提出要和姜幼瑶解除婚约,季淑然只是愤怒,却并不是很担心,毕竟但凡宁远侯府有点脑子,都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但眼下的事情,就大大地超出了季淑然能力所及的范围了。
“打了起来?”姜梨意外,不过想想也释然。姜玉娥和姜幼瑶二人本来都不是什么沉得住起气的人,打起来也很正常,只是没想到她们会在晚凤堂。当着姜老夫人的面也不知道收敛几分,胆子不小。
另一头的季淑然能清楚地感觉到怀里姜幼瑶的激动,一时间也犯了难。
“谁打赢了?”白雪只关心这个。
姜梨心中嘲讽,竟然如此淡漠,她还以为沈玉容会顺势欢喜地谢恩呢。
“嘿嘿嘿,三小姐那么横,当然是三小姐打赢了。听闻五小姐还被三小姐伤了脸,流了血,这回可是破相了。不过奇怪的是,三夫人和三老爷也没说什么,昨夜里找大夫来瞧过,此事就算揭过了,居然没有责怪三小姐,这也太奇怪了。”
沈玉容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桐儿耸了耸肩:“也不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身为沈如云的大哥,沈玉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永宁公主如此知情识趣,帮自己妹妹解决终身大事,沈玉容亲眼所见,会不会有所感动?
姜梨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
姜梨死死盯着沈玉容。
为了周彦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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