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脆响,这尘封一百多年的箱子终于被打开了。

里面没有什么珍贵的器物,只有一封用防腐的油纸写的一封信,周炔轻轻将那封信拿了出来,入眼便是那平中见狂的字迹。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是唯一的穿越者,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留下些话来,此刻你能打开这个箱子说明你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叫宁玖,在我们的时代是一个外科医生,阴差阳错来到这里,看到这个祠堂,你应该也知道我在这里的身份了。

我到这里的时候刚刚晋升为副主任,我每天都在怨愤二十年寒窗苦读上天却和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但是这些都是徒劳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我只能适应这个截然不同的时代,适应这个连阑尾炎,痢疾都会死人的时代。

为了活命我在这里做出了酒精,做出了抗生素,但其实我当时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我只是想活下去,想救活一个值得救的人而已。

直到我第一次用平生所学在这里救活了一个得了阑尾炎的小姑娘,直到我在军中利用简单的缝合救治了那些很可能因为一个小伤口感染就丢掉性命的士兵,直到我用大蒜素挽救了一些得了痢疾的村民,我才第一次开始正视我于这个时代存在的意义。

生命不灭,医者永存,纵使时代不同,但是生命的价值从未改变过,或许我在这里的价值还会大一些。

就在我以为我会永远在这里做一个医者的时候,我卷入了这个时代的朝堂更迭中。

我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冷兵器战场,城池下血流成河,入目血肉横飞。

在这场战争中我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了,但是那时我依旧不敢轻易将领先于这个时代的武器做出来。

但是战争太过残酷了,于私情于天下正德帝都不能输,所以我改良了黑.火.药,甚至做出了tnt。

依旧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的战场,但是这一场血腥却是我亲手缔造的,但是我不后悔。

每一个时代的进步都需要那么一个巧合和变数,这些变数最终成为了历史进程的必然,有时我在想,或许我于这个时代就是那个必然的巧合和变数吧。

讲了这么多我的故事,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说,你若寻求安稳,便当这是一次没有回程的旅行,感受沿途的风景,若你也想追寻你在这个时代的意义,不如大胆去做。

穿越千年,我们终将成为这个时代的历史,汇入时间的长河,唯望你持身秉正,不负自己,不负时代。

此信看过即毁。

正德六年秋,宁咎留。”

周炔将信件从上读到下,胸口似乎有一团难以散去的雾气,心中的波澜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他定定站在大殿中,凝望着那个已经立了百年的雕像,脑海中还印着方才信件中的字字句句。

他不敢想象那个和他来自同时空的人在这里经历了多少,但是那一句他不后悔已经说明了一切。

无愧于自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了,他在这大殿中不知道站了多久,再一次看了一眼这封信,然后用油灯烧毁了信件。

最后他转身走出了大殿,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这巍峨的祠堂大殿前,极目远眺,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这片天,这片属于他这个身份的天下。

或许从他到这里的那一刻,他就是李崇了,这注定是他另一段人生。

坐在回宫的銮驾上,李崇的心境早已不复来时。

就在銮驾马上进城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喧哗声,将李崇从思绪中扰醒,他掀开了轿帘:

“前方何事?”

张冲也不甚清楚。

“是你们说的,只要我和你们睡,你们就多给我一碗粥,为什么?为什么一碗粥都不给我,为什么啊,我要杀了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女儿...”

一个凄厉的女声从前面传来,周炔感觉有些不对,紧怕有人直接处理了她:

“张冲将人带过来,不得动粗。”

“是。”

前方乱成一团,几个御前侍卫将那女子连扶带拖地带了过来,李崇掀开轿帘,就见这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虽然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但是还是能看出这是个长得不错的姑娘。

张冲低头训斥:

“这是陛下,还不跪拜?”

那女子此刻已经被悲伤和仇恨冲昏了头脑,目光直视李崇,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但是眼中滚滚热泪却汹涌而下。

只是之前寥寥几语周炔其实就明白了始末,他捏紧了拳头,在如此灾情之下,在连吃都成了奢望的地方,一个漂亮的女子会遭遇什么,其实已经不需要多说了,他更不会在如此多的人前再问一遍:

“张冲找棉衣来,将这姑娘带上,在城中找个安静的地方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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