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珩抱紧怀里的人,冷声说:“带出去。”
沈雎被宫人请了出去。
离开紫宸殿,他还有些惊色未定,回头看着紧闭的殿门、殿外立着数个宫人、肃穆把守的千牛卫,为方才看到的种种感觉惊讶。
他又稍微一联想,等天色稍晚,就出宫又拜访了一番谢尚书,将自己看到的悉数告知。
谢府暖阁内,谢安韫听他细细述说,笑意微冷,“是么。”
沈雎说:“那看起来真不像装的,陛下只怕是认为君后在害她,当时被强行喂药时,神色很是抗拒。”
谢安韫闻言笑了一声,伸手拨弄眼前正燃着的沉香,厚重醇实的香味吸入肺腑,像吸食致命毒药一样,令人神智迷离。
沈雎望着他手中摆弄香铲,脑海中下意识闪回紫宸殿中的紫金貔貅小香炉。
女帝染恙,近日提倡节俭,殿中不生火炭,不烧地炕,只能以熏香小炉添几分暖意。
难道说……
沈雎忍不住问:“敢问陛下染恙之事,大人可否……”
“不该管的事,就别管。”谢安韫嗓音渐寒,“你继续在翰林待着,该用到你的时候自会用你。”
……
而紫宸殿中。
赵玉珩抱了姜青姝许久。
她在所有侍从都离开之后才安静下来,靠在赵玉珩怀里,被呛得还有些没缓过气来,随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赵玉珩伸手轻拍她的背,等她顺过气来。
“这是最后一次。”他说。
姜青姝扯扯他的袖子,贴近他耳侧:“三郎还记得吗,那次你遇刺,朕给你喂的那碗药里有毒。”
“嗯。”
“朕当时是临时赶到凤宁宫,秦太医也行色匆匆,当时场面混乱,所有人都没有准备,能又快又准地将毒下在那碗药里的人,一定是非常熟悉朕身边的一切,且手法高明之人。”
那个人,一直没有挖出来。
“陛下怀疑还是那个人?”
“极有可能,如果是那个人,就一定是谢安韫在背后下手。”
“万一错了呢?”
“也不排除其他人,他们都有可能害朕,所以朕才必须引出这个人。”她突然望着他,笑:“总之,朕已经先排除了你。”
赵玉珩抚着她苍白的脸,叹息一声,“不,臣若要杀七娘,机会太多了。”他微凉的指腹在她唇上缓慢拂过,眼神暗沉沉的,“比如现在,臣的袖子里可能藏了匕首,手上可能涂了毒药。”
姜青姝望着他:“你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一心想入朝为官、想施展抱负造福万民的状元赵三郎,是不会杀死女帝,让天下陷入割裂的局面的。”
赵玉珩不语。
她这话,和先帝说的一模一样。
当时的先帝就是这样看着他,面对他杀她的威胁,无比笃定地说:“不,你不会杀七娘的。”
果然和许屏说的一样,她是越来越像先帝了啊……
把他这一点看透了……
只是除了这个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赵玉珩没有多说,只是抱紧她,埋头在她的颈窝,“是,七娘说的对。”
她咳了咳,气力渐渐疲乏,又哑声说:“朕也相信三郎的真心。”
他一怔。
他没有说,她却说了。
赵玉珩爱情5】
赵玉珩当前爱情:90】
赵玉珩呼吸微窒息,环着她的双臂越发紧绷,她因为虚弱而眼皮微阖,感觉到眼上一丝柔软的触感,如清冽微风,一触辄止。
姜青姝忍不住睁眼瞧,只见男人下颌弧度流畅,面色安静如初。
好像错觉。
……
后来几日,姜青姝每日都喝秦太医亲自熬的汤药。
帝后二人,一个体弱多病,一个突然染恙,都是金尊玉贵需要小心伺候着,秦施忙得不得了,姜青姝又亲自点了那个女医戚容,去做秦施的副手,帮他煎药。
也是暗中盯着秦施,让戚容再验一遍。
其实姜青姝的症状,不止戚容没有看出太大端倪,只能诊断为风寒,便是秦施,也只能察觉出一丝微弱的异常,甚至不能称之为病。
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陛下饮毒那回。
如果不是陛下亲自试药,秦施也察觉不到那么高明的下毒手法,暗中有医术那么出神入化的人,秦施对自己的用药都不能抱有绝对的信心。
好在,女帝的咳嗽渐渐好了。
毫无征兆的,她不再那么虚弱,稍稍有了力气去见朝臣,薛兆近日自请不下值,没日没夜地盯着小皇帝一举一动,每次听她咳嗽,都听得心惊胆战。
姜青姝见他次次欲言又止,倒觉好笑。
他该盯着的时候没盯好,让她可以遛出宫,好在她近日不出宫了,否则他一下子这么认真,才真是让她无计可施。
很快。
连日的暴雨终于停歇,地方上的流民也逐渐被安顿好,只是因灾情所耗费国库颇多,户部工部都上呈了折子。
姜青姝看一眼上面统计的财产损失,就颇为肉疼。
但安抚百姓是重中之重。
姜青姝请教太傅过后,又亲自去中书省与张瑾商讨,最后根据张瑾的意思,着重养恤百姓、蠲缓赈贷。
张瑾命中书舍人拟好了旨,她看过,说:“除了修建临时收容之所,临时分配田地以外,按死伤人数赐每户葬钱。此外,因民饥而鬻子者多,凡有申报者,令州府县为其赎子。”
如此开销,实在太多,中书省众人面面相觑,张瑾倒是多看了她一眼,随后沉吟片刻,缓声道:“陛下心有万民,值得褒奖,但臣以为,此举措应先统计好,再一次集中发放。”
姜青姝疑惑:“何解?”
张瑾嗓音平缓,敛眸道:“救济灾荒,根本在于‘恢复’二字,为避免过度赈济,灾民被动等官府救济、坐吃山空,若一次发满,百姓则可提前展开生产经营,且分批发放灾款易致使层层贪腐,如此不易致使贪污。”
原来是这样……
姜青姝自觉考虑太少,颔首一笑:“确实如此,是朕考虑欠周。”
张瑾没有与她多言,仿佛他耐着性子与她一介稚子解释,已是用够了最后耐心,他拂袖兀自走到案前,两侧官员连忙铺好镇纸笔墨。
张瑾提笔,开始拟草案。
屋内墨香浅淡,阳光铺洒。
将要入夏,姜青姝立在阁中,却也和君后一样拢紧了狐裘,十分畏寒,有时无端便会手脚发寒,虚弱头昏。
她强行忍住,专心低头看张瑾勾撇流畅、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瘦劲清峻,朴茂工稳。
如这个生得金相玉质的人,漂亮又不失严谨,方圆规矩自在心中。
与张扬随性的裴朔倒是截然不同。
姜青姝回殿,又见了刑部尚书,换了大理寺卿、加强巡查之后,京城的治安立竿见影,刑部的案件数量与日俱减。
姜青姝扫了一眼国家面板,民心和治安都有上升。
且因为这几日姚启到监门卫上任,大理寺大换血,皇权也有所上升,大理寺的廉洁度和效率都各自涨了20,连刑部的效率也提升了10。
她拥着手炉坐在殿中,昏昏欲睡,殿中一片寂静,只有宫人屏息放松的脚步声,角落里的邓漪跪坐在香炉前,正仔细添香。
秋月进来,俯身提醒女帝:“陛下,五日后便是长宁公主生辰了。”
无实权的宗室生辰,帝王没必要亲自赴宴,但这毕竟是亲姊妹,女帝也不能完全无视,会显得亲情淡薄。
“说来,朕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长姊了,如今趁着生辰,正好与阿姊亲近亲近。”姜青姝微笑着吩咐:“长姊生辰,朕要亲自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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