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政略涨这么快,让姜青姝倍感惊讶。
就像是长期干涸的枯井,一旦有了一点水源,就会饥渴地汲取,直到填满为止。
很好。
这样看来,灼钰政略涨满指日可待。
算她没有看错人。
姜青姝已经开始对后宫感到不耐烦了,只不过那些人背后有利益牵扯,她就算要动,也要一个个来。
灼钰应该会有用。
这小傻子,平时看起来是个标准的小恋爱脑,这样一看,还挺聪明的嘛。
她给他学习的机会,他就认真地学。
她托腮趴在窗子边,歪着脑袋,仔细观察那安静看书的少年,看得津津有味,跟在身后的宫人面面相觑,都看着陛下这副偷看的样子,不敢出声打搅。
片刻后,她直起身来,转身朝外头走。
邓漪连忙追上来,在她身后低声问:“陛下……您不进去么?”
“不去了。”
她掩唇打了个哈气,随口道:“朕就顺路来看一眼,不是要来眙宜宫过夜,摆驾去延宁宫吧。”
延宁宫,兰君燕荀的住处。
燕荀是山南东道节度使燕博易的独子,千里迢迢被送入宫中来,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恩宠也没有争到多少,整日只觉得皇宫压抑,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比其他侍君都更为想家。
因为皇帝从未踏入过延宁宫,这夜,燕荀还是如往常一样独自在宫中写着家书,冷不丁听到一声“陛下驾到”的通报,吓得手一抖,险些晕了墨。
他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收起家书折好放入袖中,就在此时,姜青姝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
她看他似乎是在收拾什么,便直接问。
燕荀险险藏好家书,努力露出一抹笑容,“没什么……只是陛下突然驾到,臣什么准备都没有,怕仪容和宫中乱象唐突了陛下,这才连忙收拾收拾……”他说着,走上前朝她下拜,“臣拜见陛下。”
姜青姝怀疑他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瞄了实时一眼。
原来是在写家书。
进了后宫的人,也不是要完全跟家人断了联系,但是家书没有恩典是不能随便写的,也是为了防止前朝后宫勾结,从而导致后宫干政。
一旦被发现,就是触犯了宫规。怪不得他慌成这样。
可是他想做什么呢?难道只是随便写写,聊以慰藉思亲之情,还是说,他想要通过什么手段把信送到宫外去?
姜青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笑道:“起来吧,朕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不必紧张。”
燕荀起身,感觉女帝的语气很是平静温和,应该没有看出什么,便大着胆子抬头看向她的脸,一对上少女明澈温柔的眼睛,就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陛下,您今天怎么来臣这了……”
她从他身边走过,衣袂捎起一股风,嗓音带笑,“朕前段时日忙碌政务,想着很久没有来见过你了,今日就到你这儿来瞧瞧,冷落了兰君,兰君不会怪朕吧?”
燕荀回身望着坐下来的女帝,殷勤地笑道:“陛下哪里的话,臣才不会怪陛下,陛下日理万机,臣反而怕打扰了陛下。”他主动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对方将手中的茶水端上前来,他亲自接过递到女帝面前,“陛下,请用茶。”
姜青姝浅抿一口,“好茶。”
“这茶叶是臣从家中带来的,是臣家那边特有的,陛下要是喜欢的话,臣愿意天天为陛下烹茶。”
她笑,“你有心了,站着干什么?过来坐着罢。”
“谢陛下。”
燕荀连忙过去坐下,望着光下侧脸柔软的女帝,只觉得有一股惊喜又惶恐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从没有得到过宠爱的人乍然有了机会,就想着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甚至开始恼恨自己今天怎么没有穿适合自己的那件衣服。
如果陛下觉得他好看,说不定下回还来。
次数多了,等哪天陛下一高兴,说不定他就可以讨到写家书的恩典,给家里写写信了……
但燕荀并不像崔弈那些人,懂得如何主动聊天讨人欢心,他心直口快不会拐弯子,所以上回才被卢永言摆了一道,被人误会成是他欺负卢永言,连怎么解释都不知道。
同样是家中被娇惯的儿子,燕荀并没有赵澄那么嚣张跋扈,对亲人更为思念,这大概是因为燕家并不是赵家那种需要攀比竞争的大家族,燕荀的父亲也只是从平民慢慢爬起来的。
只是再干净的人,淌了朝廷这污水,除非意志坚定不畏生死者,否则很难不将自己染黑。
他的父亲燕博易,是先帝时期的状元,做过大理评事、户部侍郎,中间遭贬数次,最严重的一次是因为私相授受而被革职流放,三年之后洗清冤屈,又去苦寒之地做过小官,直到又爬到巡察御史的位置,因立功加封银青光禄大夫,后来被委派到地方,时至今日,成了山南东道节度使。
仕途也算是极其不易。
山南东道是漕运中枢,在经济和军事方面都极其重要,他在此地根基越来越深,手里的权力也越来越大,如果心思不正者,贪污受贿也是寻常事。
姜青姝的实时并不是可以监控到全国所有人,只仅限于她面对面见过并用系统标记过的人,所以她不能确定燕博易是不是一个廉洁的好官。
如果是,那也就罢了。
虽然春日将至,但汴渠漕运依然还是受阻的状态,汉水西运过山南东道,兹事体大,而且按照本朝惯例,每年分道巡按有两次,一春一秋,春天为“风俗”,秋天为“廉察”,天下十五道无一例外,防止有官员贪污受贿。
那么山南东道派什么人选,姜青姝都特别留意了。
这个人,既要聪明圆滑,又要正直可靠,还要对她忠心,而且还要勇敢果敢,不被当地势力左右。
选了半天,选不出来。
——那就裴朔吧。
高政略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有裴朔在她身边,她虽然少操心很多事,但是裴朔资质浅阅历不如别人,想升官就得刷点政绩,一直做个小小的给事中也太浪费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裴朔的时候,裴朔悠悠地摇着折扇说:“陛下,升官的事儿,臣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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