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筠走进未完成修缮的偏院处。

绕圈扫视,地基大致修建完毕,木板也铺上,随后注意到脚底下翻新的泥土。

视线紧盯着木板,若有所思了片刻,抽刀使劲一劈,挑开断木,压实的泥土得以显现。

她蹲下身子,用断木刨挖着,夯实的土一点点被挖开。

挖了好一会,刨出一个小坑,断木突然挖到什么,硬邦邦的。

陆禾筠依照着轮廓,继续挖。

终于,一块茶壶般大小的石头显露。

她捧起,丝毫不嫌弃的用衣袖擦拭着一角,石块的泥土褪去,露出一抹带有瑕疵的金色。

陆禾筠长舒一口气,放回原位,重新盖上土和木板,而后站起身,没有再挖。

金矿果然没来得及转移。

但是……

她扫视着偏院的大小,秀眉微蹙,喃喃道:"少了。"

金矿山,莫约宽有十几里,高度尚且不知。

就算是整个府衙挖空来填矿,都存放不了。

一年采挖完毕,两个月的遮掩时间,定是运往了更多地方。

但金矿何其显眼,正大光明的运输,势必会引来其他贪财之人,亦或是,因一念之差而变的,又何尝没有。

不是明目张胆的转移,那就只能是暗地里偷运。

时间之短,数量之多,远不止甫阳这一处官吏作祟。

周边城池县镇,离这最近的也就三十里地,更甚远至繁华的金京,定有染手之官吏。

金山已出,嗅之而来,如饿狼扑食,贪婪抢食,无需两月,分赃殆尽。

恶狼护食,兽性本为贪,事发之后不择手段,千方百计,獠牙利爪,倾巢出动,撕咬反击。

陆禾筠眼眸微凝,神情变得凝重,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巢甚是广大。"她又望向天边堆积的云层,"寒风呼啸传至千里,满天大雪,纷然欲来……"

苍穹凝云,风息渐吹渐寒,厚云一点点弥漫,遮掩天日,光辉压抑得不透露丝毫,寒意袭卷着整片天地。

如她所言,一夜之间,满天飘雪,天地苍茫一片,白雪覆盖之下,隐藏着即将到来,且未知的腥风血雨。

消息传开,大理寺将奏折递交朝廷,天子龙颜震怒,下令刑部、大理寺、金凌卫大力追查。

浩浩荡荡的人马赶往甫阳城。

而他,没选择与大部队一同前往。

因为刚落马金京时,正巧收到了她的那封"平安信"。

信中,她早已料到事情的最终发展方向,金矿被分赃完毕,事一揭发,暗处躲藏的鼠辈定会恼羞成怒,接下来就会是阴谋诡计,刀剑相向,暗箭齐发,可想而知的危险。

此案会牵连更多无辜,她的句句所言皆是无奈,其意更是让他尽早脱身。

远离她,远离大理寺,远离这个风云瞬息万变的金京,走得越远越好。

萧怀悰看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默默捏紧拳。

又一次,面临同样的危险。

连她这个仅相识了一个多月的人,在此等关头,都是一样的选择——将他推出危险圈。

睫羽之下,那双黝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隐隐腾涌出满腔的不甘与愤恨。

各大官吏,人面蛇心实难猜,朝堂之上"摸爬滚打"多年,背后操控的手段可想而知的阴险。

她居然想要只身一人面对。

萧怀悰越想越气,将信揉成纸团,丢入火炉中,火遇纸噌的一下子燃起,光亮映着他的脸庞,不带面具与疤贴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同样还照亮了更多……

不算宽敞的厅堂,烛火熠熠,放眼望去尽是木碑,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至亲,每一个字全都是亲手所刻。

在四下无人之际,默默的雕刻,每一道刻痕都承载了他莫大的恨意与痛苦。

此所在地,是他先前私买的一处宅子,离宁平侯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短短的几步之离,却如同天涯阻隔,不能将所有人带回祠堂。

他站直身子,眼眶猩红,缓了好一会,拿起桌上的签香,点燃后站到中间,屈身一拜。

签香插好,撩袍跪拜磕头。

做完一切后,拿上佩剑、疤痕贴与面具,转身离去。

出门便翻身跃上,策马出城,风雪交加,视若无睹,快速前行。

萧怀悰身子微俯,紧握着缰绳,连连挥鞭,睫羽沾染雪花妄图模糊视线,寒风呼啸迎面吹,全然阻挡不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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