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同伴走后,小靳打算烫上羔儿酒暖身,回头却望见县内一角明火忽闪。末几,火焰轰然大作,滚滚黑烟冲天而起。
见得这一幕,小靳下意识地浇灭铜斝下的温火。
随后愣怔着想了想,起身走到一旁寻出某同僚换下的长袍,从缝进右衽的布袋抓来一捧甜杏仁佐酒。藉着冷酒下肚,小靳暗自喟叹:“连着两起火势,香军未至,定远已是彻夜难宁了啊。”
言罢欸着声,自顾地吃上一碗酒,倚在墙面哼起曲儿:“酒谪仙强,刘伶缪。笑豪来鲸吸,有甚风流?聊复尔,无何有。酝酿潮红春风透,兴来时付与觥筹……”
乐律伴着夜风,卷入城外黑潦似的远方,却在这时,一道黑影陡然立在他的面前。
尚未看清那边的面孔,温和笑声已然轻轻响起:“劳驾了,烦请休息几刻。”跟着充沛的力道贯着劲风霎时斩落,小靳只觉脖颈一麻,脑门发晕,视线里景象混沌,随之黑了下去。
朱兴盛顺手将其扶倒,罩了长袍在他身上,随后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房屋,眺向落了正仓三里地的义仓。那边灯影憧憧,隐约见得有三四辆马车从拱起的仓门直奔这边而来。
过得半晌,车马辚辚渐渐入耳,朱兴盛走下谯楼,抬眼看着自东街义仓走岔路赶到南街城门的阿尔希德一行人。
他们一身甲胄,各自驾着车舆叠了六层货箱的马车,眼神分明得紧张。当阿尔希德看见朱兴盛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前,顿时舒缓似的露出笑意,摇着手冲这边招呼。
近时,他勒住辔靷,随后在马儿一声轻嘶里,纵身跃到朱兴盛面前,笑道:
“朱小哥,你失策了啊,今夜最为趁手的地方反而是义仓,你那几招先手与后手到底是难以见着了。”
朱兴盛疑惑地看他一眼,随后稍一琢磨,摇头笑道:“倒是我高看了这县尉的性子,小觑了他的权柄。”
“欸……”阿尔希德闻言,顿时叹道:“朱小哥这般心思当真少有,我等只瞧看到的,倒不如朱小哥看得透彻,难怪今夜诸事皆在掌握当中。”
说着他拍拍身上的布面甲,纵意笑道:“我等潜入库房换了甲胄,可赶到义仓却见得守备空虚,只有几个甲士与仓官刚刚煮上乞马粥……之后自然没用去多少力气。”
话到这儿,阿尔希德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复又看向朱兴盛,有意无意似的说道:“目前带出来两万石粮食,当撑得住三千人半载有余的口粮。”
朱兴盛默不作声,只眼含笑意将他瞧着。
阿尔希德窘然地摸了摸鼻子,过得片晌,朱兴盛的声音传过来:“你倒是与你那庄主同心同德,眼下不讲这些……义仓里还有多少粮食?”
阿尔希德轻欸一声,面色又坦然起来,随后应道:“约莫万石以上,小哥是要作甚?”
“达则兼济天下……”看着那边迷惑的神情,朱兴盛摇头笑了笑,阿尔希德先前几番行事算得上谨慎,可心思到底不似李善长那般深沉,这般作想着,随口解释道:
“世上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夜的祸患总归是有的,来自一方的矛头需要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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