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从石头上爬下来, 扑地倒在青青嫩绿的草坪上,一下都不想动。
一时只空气中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直将绷着一晚上的害怕心绪从一口气中呼出来, 过了片刻, 想起什么,顾运连忙爬起来, 去湖边洗手, 洗了好一会儿, 才去看司桓肃。
她慢吞吞踱步过去, 抬头悄悄观察人。
见司桓肃撑着他的刀, 已经将周遭查看了一圈。
一片宽阔的平阳隔绝了与对面连接。
除非绕远, 否则没有路过去,最快最简单的方法是渡河。
“可会泅水?”司桓肃问。
顾运点点头,“会的,小时候在桩子里玩儿, 那时候祖父就让人教了。”
只是这大冷天, 方才只洗洗手就凉得不行,要游到对面去,顾运想一想, 牙齿就要开始打颤。
而且, 她肚子饿, 精疲力尽, 觉得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司桓肃身上还带伤, 最忌讳沾不干净的水, 会容易感染。
如果有选择, 这些他们一项都不能做。
可偏偏落到这个境地,没有选择。
“现在吗。”顾运哭丧着脸问。
司桓肃:“古话也说了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再多等,体力流失愈多,精神疲惫至极,到时候只怕连爬都爬不起来。”
“把你的外袄脱下,扔了,否则湿了水很重。”司桓肃抬脚淌进了水里,“跟紧我。”
顾运把兔毛圈圆领的袄子脱下来,冷风瞬间吹进皮肤,打了个哆嗦,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一咬牙,扑腾一声,往水里跳了进去!
刺骨的凉水将她包围的时候,差点没尖叫出声。
只能飞快用力闷声往前游,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游上岸。
可是,这平阳湖太宽了,仿佛到不了头。
当她站在岸上的时候,放眼就能望穿,看见对面远的农田茅屋草舍。可是当她深入水中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太小,小的如同马上要被吞没的一根水草,一粒裹着泥土的沙子。
一直游到脑中空白,手脚只会做重复性机械动作,看见水岸近在咫尺。
恍惚中,顾运感觉自己被拉了一把。
终于,上岸了。
顾运感觉自己快死了,身体完全没了知觉。
她蜷缩在地上默默掉眼泪。
心里很想父母,很想回家。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些热气传过来。
拖着滴答淌水的衣服坐起来,转头一看,的确不是错觉。
是司桓肃生起来一堆火,他在拧自己衣服的水,然后将之架起来烤。
顾运呆呆望着火堆,一动不动。
司桓肃走过来,一言不发,将落水小猫似的顾运一把抱起来,放到火堆旁边。
然后将她的头发拆开,打散,用手拧掉多余的水分,再散开,让它烘晾。
半晌,顾运吸了吸鼻子,终于开口说话,“你怎么还能点火?”
司桓肃将自己的头发也拆散了烘晾,顾运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一点,因为司桓肃的头发很多,又厚又密,还长,比她的还长一点点!
司桓肃朝顾运扔过去一个指节长度大小的铁质器物,“这东西装火折子密封性极好,遇水不会打湿。”
顾运打开看了一下,果然如此,难怪他会随身携带。
一面也将自己的鞋袜脱下来,放在火堆旁边烤火。
一时谁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坐着。
顾运想到就这短短一天一夜的经历,都感觉跟做梦一样。
那些追来杀人的刺客,不用想肯定都是司桓肃的政敌派来的。
等到了清河郡,见到大伯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不知道能不能在姚州牧手里挣条活路。
另一个害他们至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顾运忽然问:“司大人,杨家那件案子现在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
司桓肃掀起眼皮,“怎么样?如果顾孟庆不顺了姚州牧,杨家的人就放不出来。”
“那、那如果,我大伯父顺了呢。”顾运提着一颗心问。
“应了?”司桓肃轻轻一哂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么,顾孟庆会死在我手中,顾家一家亦都保不住。”
那个密封的火折小容器从手中“吧嗒”一声,自顾运手中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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