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序这次沉默时间更长了一点,快到饭堂时他才轻声呢喃了一句:“他穿红色好看。”
从小就好看。
可惜声音太轻,周边人来人往嘈杂了许多,徐明睿没有听清。
沐景序抬眸,望了眼将落的夕阳,又收回视线,半张脸隐入了袭上来的黑夜之中。
……
吃过饭徐明睿还要去藏书楼,下意识想邀沐景序一起。
后者却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看得太多,不好囫囵吞枣,我回去整合一下。”
徐明睿闻言愣了愣,点头:“也是,那我也回去好了。而且你好像不能着凉,今天晚上可能真的要下雪,早些回去也好。”
沐景序点头,二人结伴往舍院的方向走去,又在岔路口分散。
院门开着,沐景序踏入,望见西厢房点了蜡烛。
他只在院中短暂地停留了一下,既没有敲门,也没有将狐氅脱下来还给柯鸿雪,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门。
尚且还没到下雪的时候,但屋子里已事先烧好了炕,暖融融的。
沐景序不在,这活自然是柯鸿雪干的。
柯大少爷自生下来起就是被人服侍的金贵命,这怕是他难得地几次主动为别人做起小厮的活。
沐景序将衣服脱了挂在架子上,一屋子的素白和古朴颜色中便多了另一种色彩。
后半夜果真下起了雪,天气一下变得很凉,冷风吹在山林,沐景序卧在暖和的被子里,竟难得好眠,连窗户也不曾被吹开。
第二日清晨,雪后白茫茫一片,太阳藏在云后,鸟雀在树顶鸣叫。
沐景序披上衣服起床,走到窗边,看见窗棱处用三角木被人加了固,轻易吹不开。
屋子里尚还有些暖气,他站在原地望着那显得稍有些笨拙不熟练的木工活,半晌没有动作。
直到他换好衣服出去,西厢房的门也没开过。
不知道是柯鸿雪没醒,还是他确实没想打扰人。
午后做出一副可怜姿态求人早些回来,真的回来了也不见他喜出望外出来相迎;担心人吹了风着凉,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拿了锤子木头敲敲打打,也没见他邀功。
素日里那些不着调的言行,跟这时候一比,简直像两个人似的。
沐景序敛了神色,离开舍院,去吃早饭。
还没走进就听见里面有欣喜的声音:“是要过年了吗,厨房师傅怎地这么大方?”
往日早餐都是白粥,再加上几个馒头。若想吃些好的,比如带馅儿的包子、鸡蛋什么的……则需要提前一天登记花钱买,可今天却连早饭里都带了荤腥。
一碗皮蛋瘦肉粥,两个馒头,外加一个肉包子一个糖包子,每人还能打一碗豆浆。
诚然这都不是什么金贵的吃食,一份算下去也花不到多少银钱,但学府伙食不收费,几百个夫子学生和山上杂工都这样吃,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况且那天早餐只是个开头,往后午餐多了鸡肉,晚餐多了鱼汤,伙食三天一变,食谱一个月才开始轮回。
日日这般,学生都吃胖了好几个。
沐景序不是傻子,山上学生也不是。书院中有资格左右伙食,并拿出真金白银供他们吃喝的,算来算去也就那一位。
不过柯寒英这些日子像是真收了心,就连狐朋狗友们邀他下山喝酒也不去了,众人便是想要感谢也没有门路。见他似要好好念书考上松段,大家虽然没说话,却也莫名暗地里卯足了劲备战考试。
一日午餐,徐明睿突然来了一句:“景序,你说柯寒英图什么呢?总不能真因为我那天说一句喜欢喝汤,他就花了这么多钱吧。”
他看着沐景序面前的餐碗,意有所指:“我有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自己还是清楚的,你说他想要什么?”
前几天食堂里多了几样江南菜式,沐景序多吃了几口,后来几天再来,总能看见一两样江南菜。
甚至这个季节,学府中竟还上了新鲜的茭白,根本摸不清是从哪儿采购回来的。
沐景序咽下去一口饭,摇头:“我不知道。”
徐明睿耸耸肩,没再多说:“那就当他好心做善事好了,柯大善人。”
他是想着也算自己承了柯鸿雪的情,便帮他做说客点一下沐景序也好,结果对面这人看得比他还清明却装糊涂,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
徐明睿夹了一筷子茭白炒肉,眼睛眯了眯。
嗯,还挺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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