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一陷入混沌中,一颗躁动的心在翻滚,从来他都好奇自己的身世,但知道的太少,方才听狐狸提起,现在又听承运替了一嘴。
终于他忍不住了。
“师父,我也想知道。”
“对嘛,这些事你总得跟他说的。”
陌一眼巴巴地盯着承运,“这位上仙,你认识我母亲?她是怎样的人?”
“认识,你母亲是一位善良谦和的公主,她活着的时候为吴岳担了许多。我记得那年她出嫁,仅一夜,满城的栀子花都开了,简直是难得的奇观。”
“还有吗?”
“这得问你师父,我们虽然在同一个道观修行但没见过几次,我去没多久你母亲就下山了。”
陌一看向叶观南。
“如果我们这趟能顺利抵达冥海,到时你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哦。”
陌一垂头丧气地跑开了。
“承运兄,这一趟怕是凶险万分,你真愿意同行?”
“我虽回归仙班,但功德不够。”
“明白了。”
说走就走,叶观南祭出元生剑,它像一个罗盘,在手里转了一圈后径直地指向了承运。
“它?什么意思?”
叶观南愣住了,抓起剑粗暴地抖了抖。
“对不住啊,承运兄,这东西我刚拿到手也生疏得很。”
“那我离它远些。”
“对,你站远一点。”
这次叶观南像摇骰子一般,将元生剑往空中一抛,剑晃晃悠悠地转了几圈后晕头转向地指了北方。
“按着天君的说法,元生剑可以指出凶相所在,预判未来,如今鬼王出逃有些时日,想来是往这方位去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走。”
三人朝着剑指的方向走了两天,期间陌一把玩着元生剑。
“师父,这东西莫非就是你从上天庭求来的补贴?”
叶观南夺过剑,“你对它放尊重些。”
“南兄,这小娃娃的话什么意思?”
“童言无忌,别往心里去。”
“怎么啦,你同我说。”承运向陌一递出一种我非常可信的眼神,忽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南兄是愁庙里香油钱少,莫愁莫愁,我那文曲庙历来香火最旺,凡间少年郎求功名,求前程,甚至求姻缘都求到我那去了,哪天我匀些给你。”
“呵呵……”
三人继续走了半个时辰,越走越荒芜,逐渐看不到行人了。天快黑时,陌一指着前面喊道,“师父,前面好像有一座庙。”
只见半山坡上,半人高的杂草中隐藏着一座破庙,一角的屋顶已经坍塌了,另一角站着一只警惕的乌鸦在“呱呱”叫,影影绰绰的蜘蛛网把庙宇的正门封住了。
“进去看看,如果可以晚上就在这歇息。”
陌一嘟着嘴,叶观南拿闻生剑当锄头用,一会功夫就开出一条逼仄的小路。三人踩着湿答答的野草拾步走到庙前,刚站定就看到地上被摔成两截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文曲庙”。
承运的面色沉了下来,蹲下身默默地把牌匾拾起来,用袖口擦了擦。
“总有一些地方的民风比较彪悍,不信神佛。”
叶观南安慰道,“这里像一座空城,庙宇无人打点就成这模样了。”
陌一盯着地面面露惊恐,“师父,你看这地上。”
“我们来之前下过一场雨。”
一地的旱蚂蝗在地上爬,看得只叫人头皮发麻,叶观南眉头紧蹙,因为他看到供桌上文曲星的神像被摔成两段,四面墙还有被大火灼烧过的痕迹。陌一用了点法力把一地的蚂蝗赶走,简单收拾粗暴地收拾出一处勉强算干净的地方。
“这两天走下来居然一点事都没发生。”
叶观南罕呐道,“太平静了,一路上看不到有恶鬼作祟的痕迹。”
他们这趟的任务就是在鬼王抵达冥海之前将它湮灭,但所行之处必定留下痕迹,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反而叫叶观南发疑。
“我用法术追踪下。”
承运说着两手食指并拢,叶观南掌心托着一道法力,另一只手覆在上面,双目微阖,他也把来时的路勘测了一遍。
居然看不到妖魔鬼怪作祟的痕迹,更神奇的是,连他们一路过来的踪迹也变得模糊。
“有收获?”
叶观南收了法力,“没有。”
“叫地仙来问问?”
“我刚找过了没有。”
“师父!”正在两人一筹莫展时,陌一突然惊喜道,“这有山鸡,我们晚上吃烤山鸡!”
叶观南指着陌一笑道,“小孩子长身体,走哪都想着吃。”
“我瞧着这孩子挺依赖你。”
叶观南起身向外面走去,“你老实呆着,我去抓。”
“多抓几只啊,师父。”
“知道。”
叶观南借着抓山鸡的由头顺便把寺庙周围的地势勘察一番,渐渐的,越走越远,后面他索性跳到一棵树上像猫头鹰一般蹲着查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座荒山,上山的路已被野草完全覆盖了,只能从隐约露出的青石板判断出这曾是一条蜿蜒小路,周围有几棵果树已经结满了果实。叶观南从树上跳下来,他准备摘些野果就回去,不想他跳下来的时候踩空了,一声“嘎吱”的声响后,他的脚腕嵌上了一个类似野猪夹的东西。
叶观南抬起脚一看,竟然是一个发绿的骷髅头。很不幸,所谓的踩空其实就是他的一只脚踩进别人的墓里了。叶观南一手拧着鸡,一手把骷髅头从脚上摘下来。
“抱歉啊老兄,打扰你睡觉了,回去给你念往生咒。”
叶观南定眼一看,这个墓穴是被抛开的,里面的尸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突然,叶观南莫名地一阵恍惚,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转瞬间变成了黑夜,眼前的野草变成了一座大院。
四面房屋围合而成的庭院中,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长剑委地在院中信步,突然一道寒光闪现,一个个身影应声倒地,血光在夜色中划出一条条弧线,溅落在女子的衣衫和房梁的红灯笼上。
叶观南这才看清楚,原来女子的衣衫是被染红的,四合院里方方正正的回廊上都悬挂着红灯笼,它们微微颤动,散发着幽暗的光却将一地的尸骸照得一览无遗。
夜光照进来,满园红光,一地血水,女子略微回过头。
叶观南打了个激灵,他眨了眨眼睛,看到的还是那座孤坟。
他火速摘了些野果就往庙里赶,一进去看到陌一和承运头贴着墙壁睡着了,旁边起了一堆篝火。
“承运兄,醒醒。”
“陌一醒醒。”
叶观南拍了拍陌一的脸颊,唤了几声才慢悠悠地醒来,反倒是承运像是做了场噩梦,冷哼一声后猛地睁开了眼。
“我刚做了个梦。”
“我也做了一个梦。”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承运说:“我梦到了一个院里,一个女子把所有人都给杀了!”
陌一补充:“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她拿着剑很冷漠地在院子里闲逛!”
陌一和承运惊恐地对视,几秒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叶观南。此时被他攥在手里的山鸡不知是不是出于求生欲,突然扑腾起来,“咕咕咕”地叫个不同。
“我也看到了。”
叶观南把刚才发生的看到的都说了。
他们居然做了同样一个梦。
陌一惊恐地问,“我们见鬼了吗?”
叶观南淡淡地回,“你就是抓鬼的。”
只有承运是说在点子上,“快拿出元生剑看看。”
叶观南刚祭出元生剑就见它如同方才惊恐不安的山鸡,在空中不住地打转。
“这什么意思?磁场紊乱吗?”
叶观南为难地扶额,“我问问天君。”
说着食指抵着太阳穴,念完咒语后便将眼前的情况一一说来,承运和陌一坐立不安,像等开奖似的,都殷切地盯着叶观南。
“这四周都很危险。”
“我去……谁的庙啊,风水这么差!”
叶观南友情提醒,“你的文曲庙。”
“……“承运一时语塞,半晌又道,“你说他给我们传递这个梦是想表达什么?”
“可能是一个执念也可能是某段令他堕入魔道的记忆。”
“也有可能他只想告诉我们,他不好惹。”
一旁的陌一插话了,“师父,这鬼王什么来头?”
“他是成千上万个怨灵凝聚成的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在内部又相互厮杀,最后在千千万万中诞生出一股怨念最强的力量,吞噬,控制,主宰他们。”
“师父,要不我们今晚换个地方住吧。”
叶观南收了元生剑,沉静道,“没用,他跟上我们了,去哪都没用。”
“我想着也只有他,换作旁人谁有能耐让两个神官走进他的幻境。”
“想来他应该跟了我们一路,并把我们的踪迹都抹去了。”
“你们看清那女子的模样没?”
陌一回,“没有,隐了轮廓。”
叶观南沉思道,“也是,诸仙神佛都有都有诸般变化,数个分身,如若是鬼王也例外,假使看到了也未必是本尊。”
“所以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只能如此。”
突然,外面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几人的警惕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谁!”
陌一率先拔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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