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陌一指着叶观南结巴道,“是他的主意。”
叶观南爽快地承认,“是我的主意。”
有苏年龇牙咧嘴地瞪着叶观南,瞪着瞪着便没了脾气。
“罢了罢了。”
叶观南招招手,“陌一,我们走了。”
“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叶观南面色平静,往后瞟了一眼,淡淡地问,“你为什么放鬼王出来?”
“你关心的是这个?”
“以你的修为再镇他个几年没问题。”
“呵呵……果真飞升了胸怀也大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不关心我这几百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说过,我可以陪着你。”
“我不需要这样的陪伴。”
陌一站在两人中间,尴尬得很,往前往后都不是,小心翼翼地听了一耳朵生怕回去之后被灭口。
“那个师父,有人来找你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叶观南和有苏年几乎是同时问,“谁?”
“……”
陌一前看看,后看看,发现他们不约而同地用余光观察对方,慎重地回,“在道观里等着呢。”
果然,那位仙友又在催了。
“南兄?有事脱不开身吗?”
“抱歉啊,有事绊住了,我马上到。”
“没事没事,我刚无意听了一两句,好像是感情上的事,你先处理,这个要紧。”
“……”
“陌一走了,离他那么近你是要跟他过日子吗?”
“啊?不是啊师父,你刚刚那表情我有点怕,不敢靠近。”
“什么表情?”
“像……”
像话本上旧情人压抑克制的吵架,都憋着话又不敢摊开说。
当然,这话陌一只敢自己跟自己嘀咕。
“师父,你这次上去说了补助的事了吗?”
“没有。”
“你为什么不说?这道观不威风就算了还四面漏风,信徒看了都很难产生信任。”
“……”
陌一回身向有苏年挥挥手,礼貌道,“狐狸,我们走咯。”
叶观南强行把陌一的脑袋掰正,念了个诀,瞬间两人已经回到道观了,陌一回头看了看,有苏年没来。
“南兄?”
叶观南刚站稳脚,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腰间系了条浅黄色祥云宽腰带,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的男子迎面走来。
“仙友如何称呼。”
男子一愣,旋即笑出声,“哈哈,我瞧着南兄你没认出我来。”
“我们见过?”
“也算见过。”
男子熟稔地拉起叶观南的手往里走,刚走两步突然脚被崴了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地砖裂开了。
“呵呵呵……”
两人抬头尴尬地对笑。
“庙是寒碜了点。”
“未免太寒碜了!我刚到的时候以为找错了,还拜托天上的同僚帮我再三确认过。我说南兄,你在天庭好歹算一号人物吧,怎么在人间……我懂了我懂了,你一心修行,不在乎身外这些俗物。”
陌一心道,你懂个屁。
叶观南一愣,委婉道,“主要香客太少,大家悟性不高。”
“我懂我懂。”
叶观南心道,你懂个屁。
“方才仙友说我们见过,可我瞧着,怎么记不得了。”
“哈哈哈哈,正常,我说个名字你该记起来。倪嘉泽,记得不?”
“倪嘉泽?”
叶观南念了几遍,把飞升之后的事都过滤了一遍,包括欠他钱的,他欠别人钱的也想了一遍,实在想不起来了。
“仙友实在对不住,没记起来。”
“正常正常。”
说罢身体一转瞬间变成了另一张脸。
“南兄,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大宝。”
叶观南费力观察着这张脸,过了许久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大宝?!”
尘封的记忆像被阻挡在窗外的阳光,顷刻铺满了一地,空气中的粉尘一览无遗。
那是他在飞升前同在皇家道观一道修行的一个师弟。
“想不到啊,竟然在仙班重聚,你什么时候飞升的,怎么都不寻我来?”
“一言难尽,南兄,你这怎就找不到一把像样的椅子?”
“惭愧惭愧。”
叶观南手一挥,两人面前立刻出现几张凳子,陌一识趣地跑到后院去烧茶,男子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南兄,我们也算相识于微时。我本是南斗星君,名承运,司命数,几百年前荧惑星出世,天下乱,我心有不忍但又无能为力,所以给自己写了个丧父丧母的命数就跳了下去。不曾想,写了个这么惨的开篇导致我差点活不下去。”
“可历劫不过百十年,怎么这几百年间会没你的消息?”
“那真是一场大劫啊!在吴岳的那几年我造了杀业,所以百年后业障缠身,不得回归仙班,又在人间过了几世才算偿了这债。”
“造杀业是怎么回事?我下山的时候你不还跟着师姐,她叫,夏……”
“夏知星。”
“对,夏知星,我记得你是跟着她修的。她也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有希望飞升的。”
“当初我沿街乞讨快饿死的时候也是她把我带回了道观,供我吃,带我修行。”
提起前尘往事,两人不禁露出笑容,叶观南是欣赏的笑,承运却是苦涩的笑。
“师姐人品贵重高洁,更有一颗侠肝义胆之心,当年我带明善回朝被官兵扣在客栈时,也得她出手相救。”
“那南兄可知道之后的事?”
“抱歉,那之后我就换了山头修行了,知道的并不多。”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明善的福气的。”
承运的声音低沉,听着有一种喟叹的无奈和无奈的低落。就在这时,陌一提着一泡茶进来了,他听过“明善”这个名字,也知道他们的关系,身体一怔就站着不动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你和明善救走后也出事了。她原是宗室之女,在家族并不被重视,所以改了姓氏跑去修行,当时朝廷派了两位公主去和亲,第二位因容貌不佳被退了回来。当时的吴岳没有相貌端正的公主,所以就逼着她去了。”
“这些个混账东西。”
直到现在叶观南提起“和亲”二字依旧咬牙切齿,他最瞧不起男人的失败为什么要拿女人的一生去填补。
“那时我想保护她却无能为力。”
“后来呢?她后来如何了?”
承运不语,许久才笑笑。
“过去的事都是一场劫,不提也罢,那她现在如何?”
承运摇头,看向杵在一边发愣的陌一。
“南兄,这个孩子是明善的吧?”
“不瞒你,确实是明善的。”
“你跟明善生的?”
叶观南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
“南兄南兄?”
“没事。”
叶观南扶椅坐起来,抬头看陌一呆愣愣地提着茶站着,顿时气不打一边来。
“你站那干嘛?扮菩萨呢。”
陌一适才缓过神,“对不住啊师父,我听你们提起我娘。”
“来,孩子,过来给我瞧瞧。”陌一乖巧地往承运身前一站,承运露出长辈慈爱欣慰的表情,“啧,长得真好,你刚管他叫师父?”
“我都说了,我不是他爹。”
承运意味不明地看着叶观南,“南兄,我瞧着你这身体不像不行啊。”
“……不信你自己探探他的八识。”
承运将食指放在陌一的额头上,半晌过后才道,“真不是。”
“都说了,我不是他爹。”
叶观南欲哭无泪,但凡碰到熟人总要解释半天。
“我瞧着他爹不是寻常之人,这孩子体内蕴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你就别瞒我,他爹是谁?”
“别八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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