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嘴,”田勤懒得理他,径直走向解剖室大门。

刘亚东正在解剖室门口等着。

“田股长,家属刚到,在休息室里,我这就让他们过来认尸吧。”

田勤点点头。

刘亚东转身去请家属,宋小慈则走进解剖室做好准备工作。

公安局就这一间解剖室,宋小慈来过了,对这里的环境也熟悉。

解剖室二十几个平方,为了县级达标,这个解剖室刚建好三个月,虽然只有一个解剖台,看上去还不错。

入门左侧墙壁挂有机箱,就是电源控制面板,现在已经是液晶显示的,可以触摸启动。

宋小慈点开一键启动,解剖室顿时变得雪亮,抽风机开始呼呼作响,录像设备自动开始记录。

解剖台上仰面躺着马名臣,上面盖着一张兰色的铺巾。

刚刚准备好。

马名臣爱人冲进解剖室,脚步踉跄着一下子扑到老马身上,哭得嘶声力竭:“老马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我们娘俩就走啦……”

儿子在旁边扶着母亲,面色苍白,几次张了张嘴,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种压抑和痛苦,外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等了好久,母子俩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刘亚东和宋小慈上前将两人扶起:“嫂子,小马,请节哀。”

马名臣的爱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刘亚东道:

“老马轮休回来,第二天一早要赶到高坪中队上班,没想到这次回来老腰病又犯了,我让他喝了点药酒,该不会与这个有关吧……”

如果按照她的说法,老马昨晚喝了药酒,起床又早,加上腰痛的毛病,说不定精神恍惚,就发生了交通事故。

可转念一想,作为几十年的老交警了,安全总是放在第一位的,如果身体不能支撑的话,他一定不会骑车的。

刘亚东没有参加摩托车的勘验,如果参加了,就会知道,这次是别人撞的摩托车,不是老马的问题。

在解剖室旁边的小型会议室里,田勤将案情的基本情况进行了通报,老马爱人才知道,这次不是老马自己的问题,而是别人撞的,因此怒火中烧。

她要求尽快将肇事者绳之以法,说到解剖,不愧是警察的妻子,只是短暂的犹豫便同意了,并在解剖通知书上签了字。

马名臣家庭条件很不好,儿子在读研究生,老婆是个下岗职工,还有一位老妈,这个问题有点严重。

顶梁柱倒了,对于一个家庭往往是毁灭性的打击,从儿子自始至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见他心里的压力有多大。

这个家庭的所有希望都在他身上了,对于还没有踏入社会的他,该是多么残酷的考验。

送走了母子俩,在场的几个人唏嘘不已,作为同事,都感到这种滋味特别难受。

穿戴好防护服,宋小慈这次没有客气,直接说道:“下力的事我来吧,您在旁边指导就好。”

不用说,一个解剖小组最少要有三个人,一个人操刀,一个人拍照,一个人记录。

田勤自然是拍照的,宋小慈开刀,那刘亚东就只能记录了。

没想到,这种安排正中刘亚东意,做事越少,负的责任越少。

宋小慈这次采用通常的直线切开法,从颈部一直到腹部切开皮肤,他发现老马左侧第3到第8肋骨折,右侧第2到第7肋骨折。

沿着锁骨中线切开肋骨,宋小慈发现,胸腔里充满了鲜血,双肺到处都是破口,显然是肋骨骨折后的断端刺破了肺脏。

看完肺部看心脏。

打开心包腔,心包腔充满了血液,用吸血泵清理完积血,宋小慈发现,左心房和右心室各有一处破口。

不用看别处,仅心肺破裂,就足以让马名臣快速死亡。

除此之外,马名臣的肝脏、脾脏,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出血。

宋小慈看到这里,并没有立即去看盆腔。

再次检查这些肋骨骨折的程度、方向、角度,往下配合各脏器的破口形态和方向,还有损伤程度,他脑海中慢慢浮现出第一组轮胎花纹的影像。

这一组,就是身体正面中上部的轮胎花纹。

他判断,这组花纹是车辆从左至右形成的,换个说法,肇事车辆的轮胎转动,应该是向前的顺时针方向。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骨盆的表现就应该刚好相反。

目光往下,停留在腹区骨盆的位置。

骨盆呈现粉碎性骨折,这个力量是非常大的,也只有车辆整体碾压过去才能形成。

宋小慈对骨盆的破坏程度并不感兴趣,他所关注的重点在于骨盆两侧作用力的差异上。

在解剖之前,从衣着他就开始注意了,纤维倒伏的方向和尸表皮屑挫擦后浮起的方向,以及骨折碎片在盆腔两侧戳穿皮肤的方向。

看完这些,他的猜想得以证实。

骨盆的大面积骨折,正是轮胎从右至左,也就是逆时针运转而形成的。

通俗而言,骨盆的损伤,应该是倒车碾压形成的。

两组轮胎花纹的形成机制,通过尸体解剖检验之后,宋小慈成功逆推了出来,而整个肇事过程也在他的脑海中得以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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