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鸿玲独奏独唱采用的乐器正是一架装饰精美的古筝,说起来这是洛箫霞第一次在这艘船上听到乐器的声音,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雪云在引得两人入内,并将她们带到提前准备好的座位上之后,便将屋内侍立的其他侍卫遣散,又回身将房门关上了。

环顾四周,现在偌大一间舱室内只剩下了寥寥五人,朱鸿玲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上,只不过她将洛箫霞和洛箫影分别安排到左手边的第一第二位是洛箫霞没想到的。

至于她们对面,是小朱鸿玲一岁多的亲弟弟朱仲杉,以及极受朱鸿玲信重的李雪云。

朱鸿玲还在奏唱,那四人自是静静地听着,洛箫霞左手不断摩挲着面前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茶杯,另一只手则拖着香腮,面露绕有兴趣的神色打量着正对着她品茗的朱仲杉。

这倒不是洛箫霞对这个少年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比起这个已经有所接触的俊秀公子,她更在意朱鸿玲的用意。

先说柳永的词自然写得凄婉,但落到洛箫霞耳中的更多却是彷徨与踌躇,以至于“歌”、“词”、“曲”三者竟隐隐有了一丝割裂感。

一曲既罢,余音尚在绕梁之时洛箫霞就已经开始了鼓掌,她更是抢在所有人之前做出了评价。

“词是好词,曲是好曲,奏唱之人自然也是极佳的。

只不过此时此地此人唱此曲,却着实有一些无病呻吟之态。”

听到此言,朱仲杉是立刻做出了想要反驳的姿态,只不过对此早有预料的朱鸿玲只是轻轻抬了抬手,便制止了他的这份冲动。

而朱鸿玲的言语也极为谦虚,“游荡异乡多年不曾练琴,让小霞见笑了。”

原本朱仲杉还想插一句“我明明觉得很好听”之类的话语,不过左右看了看洛箫霞以及自家姐姐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他立刻感到了一种“两个老东西马上就要出招了”的氛围,便也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这么说起来明帝国的皇室教育的确值得称赞,能让这种并不必须的技能都使你们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数年不碰却依旧熟练。”

不管怎么说,朱仲杉总觉得洛箫霞在暗讽,或者说阴阳些什么,只不过亲身经历过这些的他却也隐隐赞同洛箫霞的观点,便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爽。

对此,朱鸿玲的反应就平静得多了,“但不管怎么说有些东西对于出生在上层阶级的人来说确实是必要的,只是不管什么事情都强调得体优雅之类的也的确显得矫揉造作,以至于最后会形成一种莫名的自负以及傲慢。”

说话的间隙,朱鸿玲停顿了一下,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自己的弟弟,“仲杉,我知道你在接触到了一些思想之后对家里那些略显陈旧的事物有些不满,想要进步是好事,但现在的你跑地太快只会摔跟头的……”

同样的话朱仲杉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于是他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出了不赖烦的神情,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的确还欠些火候。

不过年轻人嘛,都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特性,在没有经历过现实的毒打之前,一点点无关痛痒的劝诫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看得出来朱仲杉还是很听他姐姐的话的,这样看来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也有可能是单纯地不想显得太过鸡婆,朱鸿玲就再次把目光放到了洛箫霞的身上。

“刚刚小霞说我无病生吟,不知道这句话要我该怎么理解?”

从进门到现在,这话题可以说是已经兜兜转转地说了一圈了,但明显还是没有进入正题的迹象,不过反正也闲,洛箫霞就当是打发时间外加交流感情了。

“从表面上来看,词句一开始便是‘寒蝉凄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确是寒冬腊月,但是咱们前几天才过了赤道,咱上哪给你找‘寒蝉’去?

再者,此词所用意象全然不可能出现在热带是事实,而且就算是取其内涵,时至今日,鸿玲又能和谁道别呢,还是说不列颠真的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以至于你连家都不敢回了?

故此,咱枉自得出结论,鸿玲心中并无凄凉之感,更没有留念不舍之意,表面上看起来你气色也不错,所以并不是海上航行让你身体有所不适,那就只能是在无病生吟了。”

“嗯……”在洛箫霞随意说出了自己所想的一部分之后,朱鸿玲略微沉吟,随后半开玩笑地问道,“那要是我身体确系有所不适呢?”

“那便是纯纯的有病,还请殿下尽快就医!”

既然是开玩笑,那洛箫霞回答起来自然是毫不客气,而环顾四周,其他四人也各有神态。

朱鸿玲忍俊不禁,李雪云皱眉不语,至于洛箫影,她从坐下到现在都几乎没有露出什么可以辨识的表情,唯独朱仲杉是一脸忍不了的样子,就是在眼下的气氛下,他似乎不太好,也不太敢发作。

看起来在座的还是有人开不起玩笑……

不过好在朱鸿玲没有压力洛箫霞的意思,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有些突围地下达了一道命令。

“雪云,你出去布置一下,一定要杜绝隔墙有耳的情况……”

当李雪云起身,正欲拱手称命之时,朱鸿玲却又看向了洛箫影,“箫影你也一起去吧,省得雪云说我偏心。”

闻言李雪云明显嘴角一抽,但洛箫影却是面色如常,站起来同李雪云一起道了一声“得令”之后离开了房间。

待二人完全离开了之后,洛箫霞便是收起了自己过于随意的表情,不过到是继续打量起了朱仲杉。

见此情形,朱鸿玲也是主动解释道:“让仲杉在这里听着吧,省得他一天瞎猜度。”

既然朱鸿玲都这么说了,洛箫霞自然是从善如流,“嗯……话虽如此,但你对自己弟弟的宠溺是溢于言表的啊……”

对此朱鸿玲自然是反驳不得,她一边拿起一套早就放在手边的锦衣卫制式制服,一边继续答道:“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大明就这么一个储君,既然父皇母后将他托付给了我,我这个当姐姐的又怎敢不尽心尽力呢?”

此事原本就是洛箫霞随口一提,她也从来没有强行去管他人家事的习惯,更何况朱鸿玲已经将那套制服递到了她的身前。

“何意?”

不知为何,洛箫霞的语气瞬间失了感情,言简意赅再加上突然冰封的表情,竟一时有让这闷热舱室中气温下降几度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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