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天宝年间,陈义郎的父亲陈彝爽和他的好友周茂方,都是东洛福昌县的同乡学霸,两人在同一书院苦读多年。陈彝爽高中科举,荣归故里,娶了郭愔的女儿为妻;而周茂方却屡试不第,只与陈彝爽保持着深厚的友情,互相扶持。后来,陈彝爽被任命为蓬州仪陇县的县令,但他的母亲舍不得老家,不愿意随儿子赴任。临行前,郭氏亲手编织并染色了一匹缣布,裁成衣服准备送给婆婆,却不小心被剪刀划伤了手指,血迹沾染在衣服上。她告诉婆婆:“媳妇嫁进门七八年来,早晚伺候,如今要随丈夫去外地做官,远离您左右,心中万分不舍。这件亲手做的衫子上,不小心留下了剪刀伤的血痕,怎么也洗不掉。请您看到这件衣服,就记得儿媳的好。”

婆婆听后也是泪流满面。陈彝爽坚决邀请周茂方一同前往赴任。当时,他们年仅两岁的儿子陈义郎天真可爱,周茂方对他疼爱有加,视如亲生。当他们离仪陇五百里的时候,面临险峻的山石阶梯和浩渺的巴江。两人牵着马慢慢步行,边观赏风景边攀援而上。然而,就在山路陡峭狭窄处,周茂方突然起了歹心,趁陈彝爽不备,抽出金锤猛地砸向他的额头,然后将他推入湍急的江水中。周茂方故作悲痛状,大声哭喊:“我家内有急事,要回北方,没想到马受惊吓,导致长官不幸遇难,这可怎么办啊?”

当晚,陈彝爽的妻子郭氏以及仆人们设宴祭奠,周茂方也在场假意痛哭。他提议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又能怎么办呢?况且世上无人知道真相,我可以暂时代为行使陈彝爽的职权,领取那份俸禄,等时机成熟再北归,那时再为他举行丧礼。”

仆人们都被利益诱惑,而郭氏不明事情真相,只能听从周茂方的安排,一同赴任并管理仆人。一年过去后,周茂方对郭氏说:“我的心愿已达成,誓言绝不会背叛你。”

郭氏内心压抑着仇恨,却无法实施报复。周茂方警惕性极高,任期结束后,他选择在遂州长江附近安家落户,后来又通过考核,当上了遂州曹掾。不知不觉,十七年过去了,陈义郎已经长大成人,十九岁了。

周茂方一直觉得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于是用心教育陈义郎,期盼他学业有成。几年后,遂州任期结束,周茂方带着陈义郎参加科举考试。这一年,父子俩选择了不同的路线参加东都的选拔,周茂方走北路,让儿子走南路,实际是想借机试探故乡的情况。陈义郎在路过三乡时,曾在一家路边小吃摊用餐,摊主老太太对他频频打量,满眼慈祥。吃完后,陈义郎准备付账,老太太却说:“不必客气,我看你长得像我孙子,忍不住心疼。”

老太太从衣箱里拿出一件带有血迹的旧衫,说是赠给陈义郎,并含泪送别。陈义郎将这件衫子藏在包裹中,却对衫子的来历和父亲的往事一无所知。

次年,陈义郎科考落榜,回到了长江边的家。他母亲郭氏无意间发现了那件血迹斑斑的衫子,大吃一惊,询问陈义郎来源。陈义郎将三乡遇到老太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郭氏追问老太太的年龄和特征,发现她正是自己的婆婆。郭氏禁不住痛哭失声,拉着儿子走进静室,揭露了隐藏多年的秘密:“你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父亲当年被他杀害了。我一直想告诉你真相,但顾虑你还小,担心一旦计划失败,你也会陷入危险,你父亲的冤仇就永远无法昭雪。现在,婆婆亲手留下的这件血渍衫子物归原主,这不是巧合吧?”

陈义郎听闻真相,心中波涛汹涌,他悄悄磨砺锋利的匕首,趁着周茂方熟睡之际,一刀割喉,然后带着周茂方的头颅去官府报案。地方长官深感同情,免除了陈义郎的罪责。陈义郎随后陪伴母亲回到东洛福昌,发现婆婆仍然健在,一家人久别重逢,唏嘘不已。他们拿出那件血迹衫子进行确认,婆媳俩相对无言,泪水涟涟。郭氏细心照顾婆婆三年,直至婆婆安然离世。

故事主角楚儿,又名润娘,堪称三曲之地的头牌花魁,不仅貌美如花,还兼具智慧与才情,时不时就能吟诵出几句脍炙人口的诗句。

最近,楚儿因年华不再,被京城万年浦的悍匪官老爷郭锻纳入府中,安置在别院。在青楼时,楚儿任性放纵,名声在外,但自从被囚禁在郭府后,却始终未能收敛。郭锻公务繁忙,加上府邸里还有正牌夫人坐镇,所以很少光顾楚儿的住处。每当有过去的相识之人路过,楚儿总会隔着窗户打招呼,或是派人询问消息,甚至送出手帕信笺等礼物。

郭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是亲仁世家的后裔,性格残暴狠毒。一旦得知楚儿的行为,必然会对她施以极其残酷的鞭挞羞辱。尽管楚儿深受折磨,痛苦不堪,但她的顽固本性并未改变多少。

有一天,楚儿陪着郭锻逛曲江,两人前后相距十来步。恰巧,朝廷官员郑光业(注:昌国公)时任重要职务,也在曲江遇到了他们。楚儿大胆地掀起帘子向郑光业示意,郑光业也派人传话给她。郭锻得知后,立刻拽着楚儿到了大街中央,抡起马鞭狠狠抽打她,楚儿的哭喊声凄厉至极,围观的群众密密麻麻。远处的郑光业看得心惊肉跳,后悔不迭,同时也担心楚儿这次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二天,郑光业特意绕道经过楚儿的住所,看看她的状况如何。果不其然,楚儿已然坐在临街的窗下,优雅地弹奏着琵琶。郑光业停下马来,派人传话过去,楚儿则送上一张精美的彩笺,上面写着一首诗,那语气诙谐又略带怨艾:

“前世怕是欠了债,今世结下孽缘栽。蛾眉堪比巨灵掌,柔弱怎敌子路拳。你说有免死金牌在手(注:汾阳王曾拥有铁券,可免死罪,如今却没有,这只是吓唬人的话),却让我步步难行金莲步。曲江岸边昨天与你相见,转眼便挨了数十鞭。”

郑光业接过诗笺,也不甘示弱,立马在马背上提笔回复:

“人生就要看得开,别说冤家不冤家。这辈子甘愿陪你纠缠,就算曲折坎坷也不怕。要想让我低头弯腰不容易,我自有招架你拳头的办法。按照道理,有权有势的应该加重处罚,但我更应该遁入空门诵读《法华经》。你这股子劲头实在不减当年,看来昨日那几十鞭子算是白挨了。”

郑光业天生豪放不羁,无所畏惧,不拘小节,所以敢于公开回应楚儿,并把诗笺送了回去。听说此事的人无不为之捏一把汗。而郭锻这个狠角色,曾经负责过两座城市的捕贼事务,使得不少不良分子对他俯首贴耳,人人都对他敬畏三分。

博陵的崔护,生得一副好相貌,却总是独来独往,一副高冷模样。那一年,他赴京赶考,却未能如愿登科。清明时节,他独自一人漫步在都城的南郊,寻找着心中的那片春色。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处庄园前,只见园内花木扶疏,仿佛人间仙境,但奇怪的是,这里静悄悄的,仿佛无人居住。崔护好奇心起,便上前敲门。过了许久,门缝里露出一张女子的脸庞,她好奇地问道:“谁呀?”崔护赶紧报上姓名,并说自己独自寻春,口渴难耐,想讨杯水喝。

那女子听了,便转身进屋,端来一杯清水。她打开门,请崔护进屋坐下。崔护一眼望去,只见那女子倚着小桃树,身姿妖娆,容颜绝美,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崔护试着用言语挑逗她,但那女子却只是羞涩地低下头,不言语。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很久,直到崔护起身告辞。

那女子送他到门口,仿佛依依不舍。崔护也对她心生眷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可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庄园。

直到第二年清明,崔护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便径自前往庄园寻找她。可是当他来到庄园前时,却发现门墙依旧,但已经上了锁。崔护心中一阵失落,便在左边的门扉上题下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过了几天,崔护偶然又路过都城南郊,便忍不住再次前往庄园。这时,他听到庄园里传来哭声,便上前敲门询问。一位老者走出来,见到崔护便哭道:“你是不是崔护?”崔护点点头,老者又哭道:“你杀了我的女儿!”

崔护大惊失色,不知所措。老者解释说,他的女儿年方二八,知书达理,一直未嫁。自从去年以来,她总是恍恍惚惚的,好像失去了什么。有一天,她跟着他出门,回来后看到门上的字,便进门病倒了,一连几天不吃不喝,最终死去。老者说:“我年纪大了,之所以不让女儿嫁人,就是想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如今她不幸离世,难道不是你害的吗?”说着又大哭起来。

崔护听了也悲痛欲绝,请求进去哭丧。他来到床边,抱起那女子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哭着祈祷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竟然睁开了眼睛,半天后竟然复活了!老者大喜过望,便把女儿许配给了崔护。

从此,崔护和那位女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博陵的崔慎思,那可是个标准的唐朝书生,整天梦想着能通过进士考试,飞黄腾达。可京城房价高得离谱,他只能租住在别人的小院子里。这院子的主人也挺有意思,家里居然没有男人,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长得还挺有姿色,另外还有两个丫鬟。

崔慎思一见那少妇,就心动了,想娶她为妻。可那少妇却摆摆手,说:“我只是个平民女子,配不上你这位读书人,免得以后你后悔。”崔慎思一听,娶不了当老婆,那就当个妾室也行啊,于是他就这么把少妇给纳了。

这两口子一过就是两年多,那少妇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崔慎思也过得挺滋润。后来,他们还有了一个儿子,生活更是美满。可有一天夜里,崔慎思正睡得香呢,突然发现那少妇不见了。他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出轨了吧?他怒气冲冲地起床,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少妇从屋顶跳下来,身上缠着白布,右手拿着匕首,左手还提着一个人头。少妇说,她父亲以前被郡守冤杀,她进城报仇已经好几年了,现在终于得手了,得赶紧走。说完,她就把身上收拾了一下,把人头装进一个灰袋子里,对崔慎思说:“这两年多,多谢你照顾我,咱们还有个儿子。这房子和两个丫鬟,都留给你吧,好好养大孩子。”

说完,她就翻墙跑了。崔慎思还没回过神来呢,少妇又回来了,说:“刚才走得急,忘了给孩子喂奶了。”她进屋喂了会儿奶,然后出来说:“这下真走了。”

崔慎思愣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劲,怎么一直没听到孩子哭呢?他赶紧去看,结果孩子已经被少妇给杀了。原来,她这么做是为了断绝崔慎思的念想,真是个狠心的娘们啊!这种侠女,古往今来也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开元天宝年间,有个叫崔生的书生,在东都逻谷口住着。他特别爱种花养草,所以在自家门外种了一大片名花。每到春末,那些花儿开得特别艳丽,香气能飘出老远。崔生每天早上洗漱完,都得去花丛里独自欣赏一番。

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一个美女骑着马从西边过来,向东行去,后面还跟着几个丫鬟和一个老头。那美女长得真是倾国倾城,骑的马也特别精神。崔生还没来得及细看,美女就已经过去了。

第二天,那美女又路过,崔生赶紧在花丛下摆好酒菜,铺好毯子,迎上去说:“我特别喜欢花,这园子里的花都是我亲手种的。现在花开得正好,香气四溢,我看见您经常路过,想必您的丫鬟和马也累了,我备了点酒菜,希望您能歇会儿。”

可那美女根本不理他,直接过去了。后面的丫鬟却说:“既然有酒菜,干嘛不休息一下呢?”

美女一听,立刻回头训斥丫鬟:“谁让你多嘴的!”说完就走了。

崔生不甘心,第三天又在山下备好酒菜等美女。等她一到,他就骑着马跟上去,一直跟到美女的别墅前,然后下马拜请。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丫鬟对美女说:“骑了这么久的马,休息一下也没关系吧。”于是就把美女的马牵到屋里。老丫鬟对崔生说:“你还没结婚吧?我给你做媒怎么样?”

崔生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跪下磕头,说一定不会忘记她的恩情。老丫鬟说:“那就这么定了,十五天后是个好日子,你准备好婚礼需要的东西,还有酒菜。美女的姐姐在逻谷里有点不舒服,所以美女每天都要去看她。我去跟她姐姐说一声,到时候她们都会来的。”说完就走了。

崔生按照老丫鬟的吩咐,开始准备婚礼。到了那天,美女和她的姐姐都来了。姐姐的容貌也非常出众。于是美女就成了崔生的妻子。崔生的母亲住在老宅子里,根本不知道儿子已经娶妻了。因为没跟母亲商量就娶了妻子,崔生只好派人去告诉母亲。母亲见到儿媳妇,觉得她很有礼貌,很高兴。

过了一个多月,突然有个人给美女送来食物,味道特别香。后来崔生发现母亲的脸色越来越差,就问她怎么了。母亲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可你现在娶的这个媳妇,长得太美了,我在画像和塑像里都没见过这么美的。我担心她是狐狸精之类的妖怪,会伤害你,所以我心里很担忧。”

崔生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进屋去找美女。美女一见他,就泪流满面地说:“我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地跟你过日子,没想到你母亲会把我当成狐狸精。那我明天就走吧,今晚是我们最后相聚的时光了。”

崔生听了,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那美女又骑着马来了。崔生这回决定送她一程,两人一起进了逻谷,走了三十多里路。这山里有一条河,河边长着各种珍稀的果树,香气扑鼻,果子多得数不完。他们还看到了一排排华丽的宫殿和房屋,简直比皇宫还要奢侈。一群丫鬟迎了上来,向美女行礼道:“小娘子,您怎么把那个崔生带过来了!”

于是,丫鬟们簇拥着美女进了屋,把崔生留在了门外。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出来传话,说是美女的姐姐说的:“崔生送你回来,让我母亲起了疑心,咱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不过,既然你曾经招待过他,那就再请他进来坐坐吧。”

不一会儿,崔生被叫了进去。美女的姐姐责备了他好几句,虽然说得委婉,但崔生只能低头认错。然后他们一起在中厅吃饭,吃完饭又喝酒,还叫来了一群歌女助兴,那歌声真是动听极了。音乐结束后,美女的姐姐问美女:“你得送点什么给崔生作为纪念吧?”

美女于是拿出一个白玉盒子送给崔生,崔生也回赠了礼物。两人告别时都哭了。崔生走出逻谷,回头一看,只见千山万壑,根本没有回去的路,只好哭着回家。从那以后,他每次看到那个白玉盒子就闷闷不乐。

有一天,一个胡僧上门来讨饭。崔生一见到他,胡僧就说:“你手里有件宝贝,能让我看看吗?”崔生说:“我只是个穷书生,哪有什么宝贝?”胡僧说:“你难道不是有人送给你一件东西吗?我能看得出来。”

崔生只好拿出白玉盒子给胡僧看。胡僧一见,立刻跪下请求道:“我愿意出一百万两银子买它。”说完就把盒子拿走了。崔生问胡僧:“那美女是谁?”胡僧说:“你娶的妻子是王母娘娘的第三十个女儿,名叫玉卮娘子。她的姐姐也很美,在仙界都很有名,更别提在人间了。可惜你不能跟她长久地在一起。如果你跟她在一起待上一年,你们全家都能成仙了。”

崔生听了这话,只能长叹一声,不久后就郁郁而终了。

在武则天的时代,崔思兢的堂哥崔宣被人告发谋反。武则天大怒,下令御史张行岌去调查。告密的人先是把崔宣的小妾藏了起来,然后说这小妾会揭发崔宣的阴谋。崔宣一听,急了,就把小妾给杀了,还把尸体扔进了洛水里。

张行岌调查了半天,啥证据都没找到。武则天火了,说:“崔宣谋反的事明摆着,你小子敢包庇他?我让俊臣去查,你等着后悔吧!”

张行岌也不怂,说:“陛下,我办案没俊臣那么厉害,但您既然让我查,我就得查清楚。我不能顺着您的意思随便冤枉人,那可不是我这法官该干的。您这是想试探我吧?”

武则天一听,脸色一沉,说:“崔宣要是真杀了小妾,那谋反的事自然就清楚了。找不到小妾,他怎么洗清罪名?”

张行岌这下可愁了,逼着崔宣家的人去找小妾。崔思兢就在中桥南北两边放了一大笔钱,悬赏找小妾的人。可是过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他们家里每次偷偷商量事,告密的人总能知道。

崔思兢一想,这家里肯定有同谋。他就假装对崔宣的老婆说:“给我三百匹绢,我找个人把告密的那家伙给杀了。”然后一大早他就躲在台前等着。

崔宣家有个馆客,姓舒,是婺州人,平时言行举止都很得体,崔宣对他很信任,把他当自家子弟看待。不一会儿,就看见这个舒馆客走到台前,给看门的人塞了点钱,然后去找告密的人。告密的人马上就说:“崔家雇人来杀我,快告诉武则天!”

御史台里的人都惊了。但崔思兢一直很看重这个舒馆客,知道他不是同谋,就悄悄跟着他,一直跟到天津桥。崔思兢觉得舒馆客也不可能去御史台,就骂他说:“你这无赖!崔家要是完了,肯定会拉你下水,你怎么洗清自己?你要是能找出崔家的小妾,我给你五百匹绢,你回家就能过上舒服日子了。不然,我也得杀了你!”

舒馆客一听,后悔了,就带着崔思兢去了告密人的家,把小妾给找了出来。这样,崔宣的罪名就洗清了。

贞元年间,有个叫崔炜的哥们,他老爸崔向可是个有名的诗人,可惜最后在南海干了个小官就挂了。崔炜这小伙子在南海混日子,整天吊儿郎当的,也不好好干家业,就喜欢跟一群豪侠混。没几年,家里钱都被他败光了,他就经常跑到寺庙里去蹭吃蹭喝。

中元节那天,番禺的人们喜欢在寺庙里摆些奇珍异宝,开元寺里还搞了个大杂烩演出。崔炜闲得无聊,就跑去凑热闹。结果看到一个老乞丐婆,走路不小心撞翻了一坛子酒,酒店老板就劈头盖脸地骂她。崔炜一瞧,这坛子酒也就值个一两银子,他就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老板抵债,把乞丐婆给救了。乞丐婆也没说谢谢,转身就走了。

过了几天,这乞丐婆又来了,跟崔炜说:“谢谢你上次救了我。我有个特长,就是能给人除肉瘤。现在我给你点越井冈的艾草,以后看到谁有肉瘤,用这艾草一烧就好,还能让人变得更漂亮。”崔炜一听,乐了,接过艾草,那乞丐婆又一眨眼不见了。

又过了几天,崔炜去海光寺闲逛,碰到个老和尚耳朵上长了个肉瘤。崔炜就拿出那艾草一试,嘿,还真管用!老和尚感激涕零,说:“我没啥报答你的,只能给你念念经,保佑你平安了。这山下有个任老头,家里有的是钱,也长了个肉瘤。你要是能治好他,他肯定会重重谢你。我给你写封信,你去找他吧。”

崔炜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答应了。任老头一听说崔炜能治他的肉瘤,高兴得不得了,对他礼遇有加。崔炜拿出艾草,一烧,肉瘤就没了。任老头感激地说:“谢谢你治好了我的病,我没啥报答你的,就送你十万两银子吧。你在这儿多住几天,别着急走。”

崔炜就留了下来。他这人还有个特长,就是会弹琴吹笛。有天晚上,他听到任老头家堂前传来阵阵琴声,就问家里的仆人:“谁在弹琴啊?”仆人回答:“是主人的女儿。”崔炜一听,来了兴趣,就请那姑娘出来弹一曲。姑娘偷偷听着,心里也对崔炜有了意思。

话说任老头家里供着一个叫独脚神的鬼怪,每隔三年就得杀一个人来祭拜它。这不,时间快到了,任老头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居然打起了崔炜的主意,想拿他当祭品。

这天夜里,任老头悄悄摸到崔炜的房间,准备动手。崔炜却一无所知,睡得正香。任老头的女儿知道了这事儿,心里一急,赶紧拿了把刀,从窗户缝里跟崔炜说:“我家供着个鬼怪,今晚就要杀你祭它。你快拿着这把刀破窗而逃吧!不然一会儿就没命了!这刀你也带走,别连累我!”

崔炜一听,吓得浑身冒汗,拿起刀和艾草,一刀砍断窗棂,跳了出去,撒腿就跑。任老头发觉不对,带着十几个家丁,拿着刀、点着火把,追了六七里路,差点儿就追上了。

崔炜慌不择路,一脚踩空,掉进了个大枯井里。任老头他们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只好回去了。崔炜虽然掉进了井里,但好在井底有枯叶垫着,没受什么伤。

天亮了一看,这哪是什么枯井啊,分明是个巨大的洞穴,深不见底。崔炜心想这下完了,出不去了。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这洞穴里空间还挺大,能容下千人。洞穴中间盘着一条大白蛇,长好几丈呢。前面有个石臼,岩壁上有东西滴下来,像蜜糖一样流到石臼里,白蛇就伸头去喝。

崔炜看这白蛇挺神奇的,就跪下磕头,说:“龙王啊,我不幸掉到这里,求您大发慈悲,别害我啊!”白蛇似乎挺通人性的,没为难他,还让他喝石臼里的蜜糖水。崔炜喝了点,觉得不渴也不饿了。他仔细一看,发现白蛇的嘴唇上也长了个肉瘤。崔炜心想,这白蛇这么通人性,我给它治治肉瘤吧。可惜这里没有火,没法点艾草。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火光飘进了洞穴。崔炜赶紧拿出艾草,点着了给白蛇烧肉瘤。那肉瘤应手而落,白蛇吃东西也方便了,挺高兴的,就吐出一颗珠子来送给崔炜。崔炜没要,跟白蛇说:“龙王您能呼风唤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您要是能让我回人间,我就感激不尽了。我只想回家,不想要什么宝贝。”

白蛇听了,就把珠子咽了回去,蜿蜒着身体游走了。

崔炜连忙拜了拜,跨上白蛇,便一头扎进了洞穴深处。这洞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全靠白蛇身上发出的光亮照亮四周。崔炜一路走着,偶尔能看见洞壁上画着些古人的画像,都穿着冠带,好像古代的官员。

走了好几十里,崔炜感觉都快走到地心了。突然,他碰到了一个石门,门上有个金兽咬着门环,门一打开,里面亮堂堂的,就像开了盏大灯似的。白蛇却突然停住了,低下头不再前进,把崔炜放了下来。崔炜心想,这下总算是到人间了吧。

他走进门里,只见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得能放下好几百步。四周都是房间,就像被雕刻在洞穴壁上一样。中间有几间锦绣帷帐,金边紫底,上面还镶着珠宝,闪闪发亮,就像明晃晃的星星连成了一片。帷帐前有个金炉,炉上雕着蚊龙、鸾凤、龟蛇、鸾雀,这些动物都张着嘴,喷出香烟,整个大厅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旁边还有个小水池,池壁是金的,里面装的是水银,还有些像鸭子似的小动物,都是用美玉雕刻的,漂在水面上。

崔炜四处打量,发现这些床都是用犀角和象牙装饰的,上面放着各种乐器,什么琴瑟、笙篁、鼗鼓、柷敔,数都数不过来。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乐器都像是新的一样,一点灰尘都没有。崔炜心里一阵恍惚,完全不知道这是哪儿。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一张琴试了试,结果四周的门窗都自动打开了。这时,有个小丫鬟笑着走出来说:“玉京子已经把崔家郎君送来了。”说完就又走回去了。

不一会儿,有四个美女走了过来,她们都梳着古代的发髻,穿着像彩虹一样的衣裳。她们对崔炜说:“崔子,你怎么擅自闯进皇帝的玄宫呢?”

崔炜连忙放下琴,又拜了一拜,美女们也回拜了他。崔炜问:“既然是皇帝的玄宫,那皇帝在哪儿呢?”美女们回答:“皇帝暂时去赴祝融的宴会了。”说完就让崔炜坐在榻上弹琴。崔炜就弹了首胡笳曲。美女们问:“这是什么曲子?”崔炜说:“胡笳曲。”美女们又问:“胡笳是什么?我们都不懂。”崔炜解释说:“这是汉朝的蔡文姬,也就是中郎蔡邕的女儿,她被俘到胡人那里,后来回到汉朝,回忆起在胡人的经历,就弹着琴创作了这首曲子,模仿胡人吹笳的哀怨声音。”美女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说:“这曲子真新鲜。”于是她们就让人拿来美酒,和崔炜一起喝。

崔炜趁机跪下磕头,请求回去。美女们说:“崔子既然来了,都是缘分,何必急着回去呢?你就多留一会儿吧。羊城使者一会儿就来,你可以跟着他回去。”她们又对崔炜说:“皇帝已经答应让田夫人来侍候你,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崔炜听得一头雾水,不敢乱说话,只好点头答应。然后美女们就叫了个侍女去请田夫人来。

这田夫人就是不肯过来,她说:“没接到皇帝的命令,我可不敢去见崔家公子。”女孩子们再三请她,她也不肯动窝。女孩子们就对崔炜说:“这田夫人啊,品德高尚,长得又漂亮,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来。你就好好待她吧,这也是你俩前世的缘分呐。告诉你,这田夫人其实就是齐王的女儿。”崔炜一头雾水地问:“齐王是谁呀?”女孩子们回答说:“齐王叫横,就是汉朝初年丢了齐国,逃到海岛上居住的那位。”

聊着聊着,突然有日光照进了大厅。崔炜抬头一看,原来头顶上有个洞,隐隐约约能看见外面的天空。女孩子们说:“羊城使者来啦!”话音刚落,就有一只白羊慢悠悠地从空中飘了下来,很快落到了座位上。白羊背上骑着个男人,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支大毛笔,背上还背着一卷青竹简,上面刻着篆字。他把竹简放到香几上,女孩子们就让侍女去读:“广州刺史徐绅死了,由安南都护赵昌接替他的职位。”女孩子们给使者倒了杯酒,说:“崔公子想回番禺,麻烦您带他回去。”使者答应了一声,转头对崔炜说:“等以后您得跟我换个衣服,住到我那儿去,算是报答我这次的帮忙。”崔炜连声答应。

女孩子们又说:“皇帝有旨意,赏给崔公子一颗国宝阳燧珠。您拿到珠子后,会有胡人出十万贯钱来买。”说完就让侍女打开一个玉盒子,取出珠子交给崔炜。崔炜接过珠子,连连拜谢,说:“我又没见过皇帝,也不是皇帝的亲戚,怎么就这么大方赏我东西呢?”女孩子们说:“您先祖在越台上写了诗,感动了徐绅,让他重修了越台。皇帝觉得很惭愧,也写了首诗回应。赏珠的意思在诗里都写明白了,不用我们说,您难道还不懂吗?”崔炜问:“那皇帝写了什么诗呢?”女孩子们就让侍女把诗写在羊城使者的笔管上:“千岁荒台隳路隅,一烦太守重椒涂。感君拂拭意何极,报尔美妇与明珠。”崔炜又问:“皇帝姓什么呀?”女孩子们说:“以后您自然会知道的。”最后,她们对崔炜说:“中元节那天,您得在广州蒲涧寺的静室里准备好美酒佳肴,我们会送田夫人过去跟您团聚。”

崔炜再次拜别众仙女,准备踩着那羊城使者的羊背离开。其中一个仙女说:“听说你有鲍姑艾,能不能留点给我们?”

崔炜一愣,心里琢磨着这鲍姑是谁呀?但也没多想,就留下了一些艾。他刚踏出洞穴,脚下一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平地上,而那羊城使者和他的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抬头一看,星星已经挂满天空,原来已经五更天了。

这时,远处蒲涧寺的钟声传来,崔炜便顺着钟声找去,到了寺庙。和尚们见他这么早来,便用早餐招待他。崔炜吃饱喝足,便回了广州。他之前有个落脚的地方,回去一问,竟然已经三年没住人了。

房东见他回来,好奇地问:“你这三年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崔炜嘿嘿一笑,也没说实话。他打开房门,看着满屋的灰尘和那张熟悉的床榻,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他又去打听了一下刺史的情况,果然徐绅已经死了,赵昌接替了他的职位。崔炜心里暗想,这仙女们说的还真准。

于是他来到波斯人的商馆,准备悄悄卖掉那颗阳燧珠。一个老胡人一见珠子,立刻跪下磕头,说:“郎君,您这是从南越王赵佗的墓里拿出来的吧?不然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宝贝。”

原来赵佗就是用这颗珠子陪葬的。崔炜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才知道那皇帝就是赵佗,因为他曾经称过南越武帝。老胡人提出用十万贯钱买下珠子,崔炜便答应了。

他好奇地问老胡人是怎么知道的,老胡人说:“这是我们大食国的国宝阳燧珠。当初汉朝初年,赵佗派人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把珠子盗回了番禺。现在已经快一千年了。我们国有能观天象的人,说明年国宝会回归,所以国王派我带着大船和重金来番禺寻找。今天果然找到了。”

老胡人拿出一种玉液来清洗珠子,整个房间都被珠子的光芒照亮。然后他急忙乘船返回大食国去了。崔炜看着手里剩下的钱,心里想着这趟奇遇真是值了,不仅捡了条命,还发了笔大财。

崔炜发了这笔横财,一下子就成了有钱人。但他想再去找那羊城使者,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有一天,他在城隍庙里办事,突然看到庙里的神像特别像那个使者,再一看神像手里的笔,上面还有细小的字迹,正是那侍女写的。崔炜赶紧摆上酒菜祭奠,还顺便给神像重新上了层粉,把字迹描得更清楚了。他这才知道,原来羊城就是广州城,庙里还有五只羊的雕像呢。

他又去打听任翁的家,村里老人说:“那就是南越尉任嚣的墓啊。”崔炜又去登了越王台,看到先人留下的诗:“越井冈头松柏老,越王台上生秋草。古墓多年无子孙,野人践踏成官道。”旁边还有越王的和诗,字迹不太一样。崔炜就问看守的人这是怎么回事,看守的人说:“徐大夫绅曾经登上这个台,看了崔侍御的诗,觉得特别好,就重新装修了台殿,所以现在看起来这么气派。”

到了快中元节的时候,崔炜准备了丰盛的酒菜,留在了蒲涧寺的僧房里。半夜时分,果然那四个仙女陪着田夫人来了。田夫人长得特别漂亮,说话也文雅。她们跟崔炜一起喝酒聊天,天快亮了就告别走了。崔炜恭敬地送她们离开后,给越王写了封信,表示敬意和感谢。然后就和田夫人一起回家了。

崔炜好奇地问田夫人:“你既然是齐王的女儿,怎么会嫁给南越人呢?”田夫人叹了口气,说:“我们国家破亡了,我被越王俘虏,成了他的妃子。他死后,我就被殉葬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感觉就像昨天才被烹杀一样。每次想起以前的事,我就忍不住想哭。”

崔炜又问:“那四个仙女是谁呢?”田夫人说:“其中两个是瓯越王摇献给越王的,另外两个是闽越王无诸进献的,都是殉葬的人。”

崔炜又问:“以前那四个仙女说的鲍姑是谁呢?”田夫人说:“鲍姑是鲍靓的女儿,葛洪的妻子,她在南海一带经常给人针灸治病。”崔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以前遇到的那个老太太就是鲍姑啊。

他又问:“你们叫蛇为玉京子,这是为什么?”田夫人解释说:“以前有个叫安期生的人,他经常骑着龙去玉京,所以就把蛇叫玉京子了。”崔炜这才明白过来。

因为崔炜在洞穴里喝了龙涎,所以他的皮肤变得特别嫩滑,身体也变得轻盈有力。后来他在南海住了十多年,散尽家财,一心向道。最后他带着田夫人去了罗浮山,寻找鲍姑,从此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了。

话说唐天宝年间,有个处士叫崔玄微,他在洛东有座宅子。这崔玄微是个修道迷,吃了三十年的仙药,家里都快断货了。于是,他带着童仆们上嵩山采灵芝,一去就是一年。

回来一看,宅子里空无一人,院子里长满了野草。正值春天的一个晚上,月色皎洁,微风习习。崔玄微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家人也不知怎么的,都不来打扰他。

三更过后,突然有个穿青衣的小伙儿跑过来说:“崔先生,您在这儿啊。我们想和几个女伴去上东门看我表姨,想借您这儿歇歇脚,可以吗?”

崔玄微心想,反正这院子也空着,就答应了他。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姑娘小伙儿被青衣小伙儿领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绿衣裳的姑娘说:“我姓杨。”然后指着旁边一个姑娘说:“她姓李。”又指着另一个说:“她姓陶。”最后,她指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说:“她姓石,叫阿措。”每个姑娘身边都跟着一两个侍女。

崔玄微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就坐在月下聊天。他好奇地问她们为什么要出门。杨姑娘说:“我们本来约好去封十八姨那儿玩几天,可她一直说忙,没空见我们。今晚我们就决定去她家看看她。”

话还没说完,门外就有人来报:“封家姨来了!”姑娘们一听,都惊喜地站起来出去迎接。杨姑娘对崔玄微说:“主人真是个好人,这么从容不迫,我们都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

崔玄微心里暗笑,这姑娘嘴真甜。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宅子今晚可真是热闹了,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话说崔玄微在洛东的宅子里又见到了封氏,这封氏说话间流露出一股林下风流的气质,崔玄微赶紧请她入座。只见满座的姑娘们都美得各有特色,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迷人的芳香,简直让人陶醉。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还轮流唱歌助兴。崔玄微特别记住了其中两首歌。一首是由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姑娘和一个白衣少年合唱的,歌词大意是:“皎洁如玉的容颜胜过白雪,更何况当年对着芳香的月亮。虽然心中有些沉吟不敢怨恨春风,但只能自叹容颜渐渐消逝。”

接着又是一个白衣少年唱歌,歌词说:“红色的衣裳轻轻飘动,露出盈盈的身姿,淡淡的胭脂染红了一朵轻云。只能自恨红颜留不住,别怪春风太无情。”

轮到十八姨举杯时,她性格轻佻,竟然把酒洒在了阿措的衣服上。阿措顿时变了脸色,说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来求我的,我可不知道求你们什么!”说完,她拂袖而起。十八姨轻描淡写地说:“小丫头耍酒疯呢!”

于是大家都站起来,到门外告别。十八姨朝南走去,其他人则朝西进入园子。崔玄微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第二天晚上,那些姑娘又来了,说:“我们想去十八姨那儿。”阿措生气地说:“干嘛还要去那个封老太太家?有事直接找崔处士不就行了?他不知道可以吗?”

阿措又解释说:“我们这些伙伴都住在园子里,每年都被恶风骚扰,住得不安稳。我们常求十八姨庇护;昨天阿措没能依着她,恐怕就难得到她的帮助了。崔处士倘若不阻止我们,愿意庇护我们,我们也会给你一些小小的回报。”

崔玄微说:“我能有什么力量,能帮到你们呢?”阿措说:“只要崔处士每年在岁日那天,为我们做一个红色的旗幡,上面画上五星的图案,然后在园子东边立起来,我们就能免去灾难了。今年已经过了,但请你在这个月二十一日的清晨,如果有一点东风,就立起来,或许能免除我们的灾难。”

崔玄微答应了。于是姑娘们齐声道谢:“我们不敢忘记您的恩情。”说完,她们拜别而去。崔玄微在月光下送她们出了门,她们越过墙头,进入园子,然后就消失了。

崔玄微按照她们的吩咐,在指定的日子立起了旗幡。那天东风刮得地动山摇,从洛南方向吹来的风把树都吹断了,飞沙走石,但园子里的花却一动不动。崔玄微这才明白过来:那些姑娘们姓杨、李、陶,以及她们衣服颜色的不同,原来都是各种花的精灵;那个穿红色衣服的阿措,就是石榴花;而封十八姨,则是风神。

过了几天,杨氏她们又来道谢,还各自带来了几斗桃花和李花的花瓣,劝崔玄微:“吃了这些花可以延年益寿。希望您长住这里,保护我们,也能让您长生不老。”

到了元和初年,崔玄微还健在,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

另外,在尊贤坊田弘正的宅子外,有一棵紫牡丹树,花开时能有上千朵。每当花盛开的时候,每到月夜,就会有五六个小人,身高一尺多,在花上嬉戏。这样持续了七八年。有人想抓住他们,却总是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话说有两位进士,一个叫崔涯,一个叫张祜,两人考试落榜后,就跑到江淮一带游山玩水。这俩哥们儿有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喝酒,一喝高兴了就开始吹牛,自称是什么江湖大侠。俩人兴趣相投,关系处得特别铁。

有一次,崔涯喝得醉醺醺的,就即兴作了一首诗,说:“太行岭上三尺雪,崔涯袖中三尺铁;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门便与妻儿别。”意思是说,他这袖子里藏着三尺长的铁家伙,一旦遇上值得出手的人,他可就啥也不顾,连老婆孩子都能扔下。这首诗传得飞快,大家都说:“崔涯和张祜这俩人,真是大侠啊!”

因为这俩人名气越来越大,很多人就设宴款待他们,还互相吹捧。

有一天,张祜写了首诗送给牢盆使,牢盆使看了很高兴,就给他儿子安排了个小官做,负责看守一个水坝,大家都管那个水坝叫“冬瓜”。张祜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椿儿,一个叫桂子。他还特意写了首诗夸他们:“椿儿绕树春园里,桂子寻花夜月中。”

有人就跟他开玩笑说:“你儿子干这种活儿,不太合适吧?”张祜一听,哈哈大笑,说:“冬瓜就该出枯子嘛!”大家一听,都笑得前仰后合。

过了一年多,张祜手里有了点钱。有一天晚上,突然来了个神秘人,穿着很讲究,腰里佩着剑,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袱。他一进门就问:“这儿是张侠士的家吗?”张祜说是,然后很客气地请他坐下。

神秘人坐下后说:“我有个仇人,找了十年都没找到,今天晚上终于让我给逮着了,真是高兴得不行啊!”他指着包袱说:“这就是他的脑袋。”然后问张祜:“有酒吗?”张祜赶紧让人拿酒来。

神秘人喝了几口酒,接着说:“离这儿几里地外,有个义士,我一直想报答他。听说张侠士你是个讲义气的人,能不能借我十万贯钱?我马上就要拿去酬谢他,这可是我多年的心愿啊!以后你让我干啥都行,上刀山下火海,当狗当鸡,我都不怕!”

张祜一听,觉得这人说得挺诚恳,就挺高兴地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凑够了十万贯给他。神秘人接过钱,高兴地说:“太好了,这下没啥遗憾了!”说完,他就提着包袱和钱走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约定的时间已过,那人却迟迟不来。五更天已过,鸡鸣之声渐歇,天边第一缕阳光已洒落,却仍不见那人的踪影。张祜心里开始犯嘀咕,手里拿着那个装满人头的包裹,心里犯难:“这玩意儿要是被人发现了,肯定以为是我干的。那神秘人既然不来,我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这包裹处理了。于是叫来家人,准备找个地方埋了。可是当家人打开包裹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里面哪是什么人头,分明是一颗猪脑袋!

张祜一看,这才恍然大悟,拍着大腿叹息道:“原来是虚张声势,名不副实啊!居然被这么个小把戏给骗了,以后可得长点心了!”

从那以后,张祜那豪侠的气概就荡然无存了,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再被人给忽悠了。

邓厂是封教门下的学生,初次参加科举考试,因为家境贫寒,没能中榜。牛蔚兄弟俩,作为僧孺的儿子,家境殷实,有权有势。他们找到邓厂说:“我们有个待嫁的妹妹,你愿意娶她吗?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定全力帮你,保证你不止中一次榜!”

那时候,邓厂其实已经和李家的女儿订了婚。李家的父亲曾经在福建当过官,官至评事,家里有两个女儿,都擅长书法。邓厂考试时用的卷子,多半都是这两个女孩帮忙写的。邓厂心想,自己出身寒微,如果娶了牛家的女儿,肯定能飞黄腾达。于是,他就被利益诱惑,答应了牛家的提议。

还没等到中榜,邓厂就急着去牛家提亲了。没过多久,他就带着牛家女儿回了家。快到家门口时,邓厂对牛家女儿说:“我好久没回家了,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好吗?”牛家女儿答应了。

邓厂回到家,不敢告诉妻子这件事。第二天,牛家的仆人赶着马车,把牛家女儿的嫁妆都搬了出来,摆在院子里。李氏一看,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仆人说:“我们夫人快到了,让我先把这些东西摆出来。”李氏说:“我就是他妻子啊,哪来的另一个夫人?”说完就大哭起来,捶胸顿足。

牛家女儿到了之后,知道自己被邓厂骗了,就求见李氏说:“我父亲是宰相,兄弟们都在朝廷当官,就算不嫁给你家,难道就嫁不出去了吗?现在这种不幸的事,难道只有你一个人遭遇吗?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夫人,你就算恨邓郎,难道忍心不为这两个女孩着想吗?”

那时候,李氏正要入朝为官,两个女孩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后来,邓厂虽然当上了秘书少监,但为人吝啬到了极点。黄巢攻入洛阳时,他跑到河阳避难,节度使罗元果请他当副使。后来黄巢再来,他和罗元果一起逃跑,藏在地下的金银财宝都被强盗抢走了。

十一

宝历年间,有个叫邓甲的小伙子,一门心思地跟着茅山道士峭岩学艺。这峭岩啊,可真是个有道行的家伙,能把药变得跟瓦砾似的,还能画符召唤鬼神。邓甲学得那叫一个认真,晚上睡得少,白天也不赖床,但无奈天赋有限,无论学制药还是画符,都搞不定。道士峭岩也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说:“小伙子,你这两样是学不来的,别强求了。”

峭岩想了想,决定教邓甲一样特别的法术——禁天地蛇术。据说这法术啊,整个天下也就峭岩一个人会。邓甲一听,喜出望外,赶紧学了回去。

有一天,邓甲走到乌江边上,突然听到一阵惨叫。原来是个会稽来的小官,被毒蛇咬了脚,疼得嗷嗷叫,整个村子都惊动了。那些会点法术的人也都试过了,但谁也治不了。邓甲一看,这不正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吗?于是他走上前去,先给小官画了个符,让他心里安定下来,疼痛果然立刻止住了。

邓甲说:“要治好这伤,非得找到咬人的那条蛇,让它把毒吸回去才行。不然的话,你这脚可就得废了。那蛇现在肯定以为有人要来抓它,已经跑了好几里了。”

于是,邓甲在桑树林里立了个四丈见方的祭坛,周围用红布和白布围起来。然后他就开始画符念咒,召唤十里之内的蛇。没过多久,蛇就一条条地爬来了,堆在祭坛上,足有一丈多高,不知道有多少万条呢。后来又来了四条特别大的蛇,每条都有三丈长,粗得像水桶一样,盘在蛇堆上面。这一下可不得了,附近百步之内的草木,盛夏时节居然全都枯萎了。

邓甲见状,毫不畏惧,一脚踩在蛇堆上,爬了上去。他拿起一根青竹棍,敲了敲那四条大蛇的脑袋,说:“我派你们当五方之主,掌管界内的蛇类,你们怎么能害人呢?是的话就留下,不是的话就滚!”

说完,邓甲就跳了下来。只见蛇堆一下子崩塌了,那些大蛇小蛇纷纷逃走。最后只剩下一条小蛇,土黄色的,跟筷子差不多粗细,一尺多长,怎么赶也不走。

甲爷一声令下,那个外地的官员急忙赶了过来,把脚一伸,甲爷就大声叱责那条小蛇,让它把毒吸回去。小蛇起初还有点犹豫,身子伸缩不定,似乎不太乐意。甲爷见状,又是一声大喝,那声音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催得小蛇不得不从。只见它身子一缩,变得只有几寸长,背上还流出了一些膏状物。最后,小蛇无可奈何地张开口,对准官员脚上的伤口吸了起来。

官员只觉得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像针一样往下走,疼痛瞬间减轻了不少。等小蛇吸完毒,身子一颤,竟然变成了一滩水,只剩下脊骨还留在地上。官员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疼痛全无,连忙拿出金银财宝酬谢甲爷。

话说当时维扬有个姓毕的老头,特别喜欢玩蛇,天天在市集上耍蛇表演,赚了不少钱,还建起了大宅子。老头去世后,他儿子想把宅子卖了,可那些蛇却成了大麻烦。没办法,只好拿出金银财宝请甲爷来帮忙。甲爷一到,就给了一张符,那些蛇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纷纷飞过了城墙,宅子这才顺利卖了出去。

后来,甲爷又到了浮梁县。那时候正好是春天,县里有个茶园,因为常有毒蛇出没,茶叶都不敢采,已经死了好几十个人了。县里的人知道甲爷有神通,就凑了金银财宝请他来除害。甲爷在茶园里立了个坛,召唤来了蛇王。那蛇王有大腿那么粗,丈余长,身上五彩斑斓的,跟着它的小蛇有万条之多。蛇王独自登上祭坛,就要和甲爷比试法术。

只见蛇王渐渐立起身子,脑袋高高抬起,想要超过甲爷的头。甲爷却不慌不忙,用拐杖往上一顶,把自己的帽子顶得高高的。蛇王脑袋被卡住,怎么也超不过甲爷的帽子,最后只好认输,变成一滩水溜走了。那些小蛇见状,也都纷纷毙命。据说要是蛇王的脑袋超过了甲爷,那甲爷就会变成水了。从那以后,茶园里再也没有毒蛇出没,茶叶也安全了。甲爷后来回了茅山继续学道,至今还在那儿呢。

十二

杜陵有个叫韦固的年轻人,从小就没了爹,一心想着早点娶个媳妇,可每次都求婚无果,总是不了了之。元和二年的一天,他打算去清河游玩,途中在宋城南边的一家客栈歇脚。客栈里有个客人提起清河司马潘昉的女儿,说可以介绍给韦固认识。韦固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客栈西边的龙兴寺门口等着。

那时候天还没大亮,月亮还挂在天上。韦固看见一个老头坐在台阶上,靠着布包,正对着月亮翻书。韦固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那书上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既不是常见的汉字,也不是梵文。他忍不住问:“老人家,您看的这是什么书啊?我从小好学,自认为世间的字没有我不认识的,就连西国的梵文我也能读,可这书上的字我真是第一次见。”

老头笑了笑说:“这可不是世间的书,你怎么可能见过呢?”韦固不甘心地问:“那这是什么书啊?”老头说:“这是幽冥之书。”韦固一听更来劲了:“幽冥之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老头解释说:“你来得早,可不是我不该来。我们这些幽冥的官吏都是掌管人间事务的,掌管人间事务的怎么能不到人间来呢?如今这世道上,人和鬼各占一半,只是你分辨不出来罢了。”

韦固心想,这老头还挺神秘的,于是试探着问:“那您老人家是掌管什么事务的呢?”老头说:“我是掌管天下婚姻簿册的。”韦固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说:“我从小就没了爹,一直希望能早点娶媳妇,延续香火。这十年来,我四处求婚,却总是没成功。现在有人给我介绍潘司马的女儿,您看这事能成吗?”

老头摇了摇头说:“不成,你们命里不合。就算你降低身份去求娶,也是枉然,更何况是郡佐家的女儿呢?你的媳妇,已经三岁了,等她十六岁的时候,自然会嫁给你。”韦固好奇地问:“那她现在在哪里呢?她家是做什么的?”老头指了指北边说:“那家卖菜的陈婆子,她抱的就是你的媳妇。”

韦固一听,心里那叫一个失望啊,忍不住问:“我能见见她吗?”老头说:“陈婆子经常抱着她到市场上卖菜,你跟着我,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等到天亮,韦固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来。老头收起书,揭起布包就走了。韦固不甘心,跟了上去,一直跟到菜市场。只见一个瞎眼的老太太,抱着个三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那女孩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老头指着那女孩说:“这就是你的媳妇。”

韦固一听,火冒三丈,大声问:“我能不能把她杀了?”老头说:“这女孩将来是要享天禄的,而且还会因为你而得到封地,你怎么能杀她呢?”说完,老头就消失了。

韦固气得大骂:“这老鬼真是妖言惑众!我堂堂一个大夫之家,娶媳妇怎么着也得门当户对。实在不行,找个漂亮点的歌女舞女也行,怎么能娶个卖菜瞎婆子的丑女儿呢?”

韦固磨着刀,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他转身对身边的奴仆说:“你素来办事稳妥,如果你能帮我除掉那个女人,我给你一万钱。”

奴仆点了点头,应声道:“遵命。”

第二天,奴仆怀揣着刀,混入了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中。他眼睛四处搜寻着目标,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女子。他迅速靠近,一刀刺去,然后迅速逃离。整个市场顿时乱作一团,韦固和奴仆在混乱中逃脱了。

韦固紧张地问奴仆:“你刺中她了吗?”

奴仆有些遗憾地回答:“我本来想刺她的心脏,可惜只刺中了她的眉间。”

自那以后,韦固虽然多次求婚,但始终未能如愿。

十四年后,韦固因为父亲的荫庇,参与了相州军的选拔。刺史王泰看重他的能力,让他担任了司户掾,专门负责审理案件。王泰见他能力出众,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这女子年约十六七岁,容貌美丽动人,韦固对她非常满意。

然而,他发现这女子的眉间总是贴着一朵花子,即使是在沐浴或独处时,也从未取下过。过了一年多,韦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逼问她这花子背后的秘密。

女子泪眼婆娑地告诉他:“其实我是郡守的侄女,并非他的亲生女儿。从前我父亲曾在宋城任职,直到我父亲去世。那时我还只是个婴儿,母亲和兄长也相继离世。我们家在宋城南边有一处庄园,我和乳母陈氏住在一起,离那家客栈很近。我们靠卖菜为生。陈氏心疼我年幼,不忍将我抛弃。三岁时,她抱着我去市场,结果被一个狂徒刺伤,刀痕至今仍在,所以我总是用花子遮盖。七八年前,叔叔在卢龙任职,我便跟随他左右。他仁慈念旧,便将我嫁给了你。”

韦固惊讶地问:“陈氏是个瞎眼的老妇人吗?”

女子点了点头:“是的,你怎么知道?”

韦固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当年刺的人,就是我。”

女子听后,不禁感叹:“真是奇妙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两人将往事一一说出,相互之间的敬佩和爱意更加深厚。后来,他们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韦鲲,他后来成为了雁门太守,韦固的妻子也被封为太原郡太夫人。

这个故事传遍了小镇,人们都知道了这段奇妙的姻缘。宋城的县令听说后,便在那家客栈的门上题写了“定婚店”三个字,以此纪念这段命中注定的姻缘。

人们这才明白,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好的,无法改变。有些缘分,或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了。

十三

话说在长安城的宣阳里,有个姓贾的老头儿,名叫贾昌,那可是个传奇人物。他呀,开元元年癸丑生,到了元和庚寅岁,已经活了整整九十八年,简直就是个活神仙!他耳不聋眼不花,说话慢条斯理,精神头儿好得很,讲起太平年间的事儿来,那可真是头头是道,听得人津津有味。

老头儿的爹,名叫贾忠,那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身高九尺,力气大得能倒拽牛,因为一身好本事,被选进了宫里,当了个中宫幕士。景龙四年的时候,他手持幕竿,跟着玄宗皇帝进了大明宫,一起诛杀了韦氏,还奉睿宗皇帝登基,从此成了景云功臣。因为表现出色,他还被选为了皇帝的贴身侍卫,拿着一把长刀保护皇帝的安全。后来,皇帝还特意下诏,让他家搬到了东云龙门。

贾昌呢,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他七岁的时候,就能爬柱子、上房梁,反应快,嘴巴也灵光,连鸟叫的声音都能听懂。那时候,玄宗皇帝还没当皇帝的时候,就喜欢看民间清明节斗鸡的游戏。后来当了皇帝,还在两宫之间建了个鸡坊,专门养斗鸡。他派人从长安城里搜罗来了上千只雄鸡,有金毫的、铁钜的、高冠的、昂尾的,养在鸡坊里。还选了五百名六军里的小孩儿,专门负责驯养这些鸡。皇帝这么喜欢斗鸡,民间也就跟风了,那些王公贵族、外戚贵妇们,为了买只好鸡,简直是倾家荡产。长安城里,男女老少都以斗鸡为乐,没钱的就玩假鸡。

有一次,皇帝出游的时候,在云龙门道旁看见了贾昌正在玩木鸡。皇帝一看这小孩儿挺有意思,就召他入宫,让他也成了鸡坊里的小孩儿,吃穿用度都由右龙武军负责。你别看这贾昌才三尺高,可他一进鸡群,就像进了自家后院似的,那些鸡啊,不管是壮的还是弱的,勇的还是怯的,什么时候该喂食,什么时候该喂水,什么时候生病,他全都知道。他还能举起两只鸡来,让那鸡乖乖听话,就像指挥人一样。鸡坊里的谒者王承恩把这事儿告诉了玄宗皇帝,皇帝一听,就把贾昌召到殿庭试了一试,结果贾昌的表现完全符合皇帝的心意。当天,皇帝就任命贾昌为那五百名小孩儿的头儿。贾昌这人还特别忠厚老实,做事儿也细心,皇帝非常喜欢他,赏赐的金银绸缎,每天都往他家送。

开元十三年的时候,皇帝带着三百只鸡去东岳封禅,贾昌也跟着去了。后来,他爹贾忠在泰山下死了,贾昌就按照儿子的礼节,把老爹的尸首运回雍州安葬。县官还特地给他准备了丧葬用具和丧车,让他坐着传车从洛阳道回家。到了十四年三月,贾昌穿着斗鸡服,在温泉宫见到了玄宗皇帝。那时候,他已经是天下闻名的“神鸡童”了。人们都说:“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能令金钜期胜负,白罗绣衫随软舆。父死长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丧车。”

昭成皇后当年在相王府里,于八月五日诞下圣子,这便是日后的中兴之主。为了庆祝这个日子,特地将它定为千秋节,每年到了这天,皇上就会恩赐全天下的老百姓牛肉美酒,狂欢三天,称之为“酺”。而皇宫内,更是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每年都如此。有时候,还会在洛阳城再来一次大酺。

每逢元旦和清明节,皇上总喜欢带着众人到骊山去游玩。到了千秋节这天,更是热闹非凡,各种乐器齐鸣,六宫嫔妃全都跟随在皇上身边。贾昌,这位昔日的“神鸡童”,如今也换上了华丽的服饰,头戴雕翠金华冠,身着锦袖绣襦袴,手持长鞭,在道路两旁为皇上开路。而那些经过训练的斗鸡,整齐地站在广场上,眼神犀利,仿佛随时准备听从贾昌的指挥,一展雄风。

只见贾昌一挥鞭,那些斗鸡便如同听到了号令一般,振翅欲飞,磨喙砺距,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进退之间,都有规矩,仿佛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一般。当比赛结束时,胜者昂首挺胸,败者则垂头丧气,跟着贾昌一行,像雁阵般有序地返回鸡坊。

此外,还有各种杂耍表演,如角力、万夫相扑、跳剑寻橦、蹴球踏绳等,看得人眼花缭乱。而那些在竿子上表演舞蹈的艺人,却因为太过紧张,脸色苍白,迟迟不敢上场。看来,他们可不是那些驯鸡高手的对手啊!

二十三年后,玄宗皇帝为儿子娶了梨园弟子潘大同的女儿为妻。婚礼当天,新郎佩戴着御赐的玉佩,新娘则穿着绣有精美图案的礼服,都是从皇宫里拿出来的。贾昌的儿子至信、至德也参加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到了天宝年间,贾昌的儿媳妇潘氏因为歌舞出众,得到了杨贵妃的赏识。这对夫妇在宫中受宠四十年,恩宠不衰,可见他们的技艺和心机都不简单啊!

话说皇上出生于乙酉鸡年,因此他对斗鸡情有独钟,甚至让人穿着朝服来斗鸡。这看似只是娱乐,却预示着太平盛世的终结。可惜皇上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十四年后,胡人入侵,洛阳沦陷,潼关失守。皇上仓皇逃往成都,贾昌也随驾护卫。在逃难过程中,贾昌不幸受伤,只能拄着拐杖逃入南山。每当到了斗鸡的日子,他就会朝着西南方向大哭一场,以寄托对往日的思念。

当年安禄山在京城朝见时,曾在横门外见过贾昌。后来安禄山叛乱,占领了两京,他出千金悬赏捉拿贾昌。贾昌不得不改名换姓,躲进寺庙里,每天敲钟念经,以求佛祖保佑。

直到太上皇回到兴庆宫,肃宗在别殿即位,贾昌才得以回到故乡。然而他的家已经被兵士掠夺一空,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剩下。他衣衫褴褛,再也不能进入宫廷了。

第二天,他走出长安南门,在路上意外遇到了妻儿。只见他们脸色菜黄,衣衫褴褛。儿子背着柴火,妻子抱着破旧的棉絮。贾昌见状,悲痛欲绝,与家人在路上痛哭失声。

此后,贾昌便在长安的一座佛寺里长住下来,跟随大师学习佛法。大历元年,他依附于资圣寺的大德僧运平,住在东市海池旁,还立了一座陀罗尼石幢。他不仅能书写姓名,还能阅读并理解佛教经典中的深奥道理。他用善心感化着市井之人,建造僧房佛舍,种植美丽的花草树木。白天他培土种树,浇水灌竹;夜晚则在禅室里修行悟道。

建中三年,僧运平圆寂。贾昌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将他的舍利塔安放在长安东门外镇国寺的东侧。他还在塔下亲手种植了百株松柏,并建了一座小屋居住。每天早晚,他都会焚香洒扫,侍奉师父如同生前一般。

在顺宗爷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他出手阔绰,一下子掏出了三十万两银子,给贾昌建了一座大师影堂和斋舍。不仅如此,他还搞了个外层建筑,让那些流浪汉住进去,靠打工挣钱。这贾昌呢,也是个有性格的主儿,他每天就靠一杯粥、一升浆水过活,睡的是草席,穿的是棉絮衣服。除了这些基本开销,他把剩下的钱全捐给了佛祖。他老婆潘氏后来也神秘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到了贞元年间,贾昌的大儿子至信,穿着并州的铠甲,跟着大司徒燧爷一块儿进宫朝见皇帝。他顺便还去了长寿里看望老爸。可你猜怎么着?贾昌见到儿子就像见到陌生人似的,直接把他轰走了。没过多久,二儿子至德也回来了,他在洛阳卖丝绸,经常往返于长安和洛阳之间。每次回来,他都会带些金银绸缎孝敬老爸。可贾昌呢,还是一样的不领情,把儿子给拒之门外。最后这俩儿子都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哎,这贾昌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就像一部悬疑小说里的主角,让人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话说回来,这人生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离奇,就像这“元和”二字一样,充满了无尽的变数和未知。

话说有一天,颍川的陈鸿祖带着几个好友出了春明门,突然眼前一亮,只见竹林柏树郁郁葱葱,一股香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他们下马一看,原来是一位名叫贾昌的老者正在塔下烧香祈福。几人便上前与贾昌攀谈起来,这一聊不要紧,他们竟然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陈鸿祖见贾昌谈吐不凡,便邀请他到自己的斋舍里住上一宿,两人彻夜长谈。贾昌说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曾经以斗鸡为业,深受皇上的喜爱,被养在外宫中。他虽然对朝廷大事一无所知,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告诉陈鸿祖的。

贾昌说,他亲眼见过黄门侍郎杜暹出任碛西节度使,摄御史大夫,用威严来震慑远方;还见过哥舒翰镇守凉州,下石堡、戍青海城、出白龙、逾葱岭、界铁关,总管河左道,七命才摄御史大夫;又见过张说领幽州,每年入关时,总是拉着满载庸调缯布的大车,浩浩荡荡地进入关门,把这些东西输送到王府,供后宫玩乐之用。他还提到河州敦煌道每年屯田,充实边粮,余粮转运到灵州,再通过黄河漕运到太原仓,以备关中凶年之需。而关中的粟米,则储藏在百姓家中。每当皇上巡游五岳时,随从官员的千乘马骑,都不会向百姓索取食物。

陈鸿祖听得津津有味,不禁感叹贾昌的见识广博。接着,贾昌又说起自己年轻时在都市间行走,见到有卖白衫白叠布的,还有人在街头巷尾禳病,用皂布一匹作为法物,但价格昂贵买不起,最后只能用幞头罗代之。而现在,他拄着拐杖出门,走在街头巷尾,却看到穿白衫的人寥寥无几,难道天下的人都去当兵了吗?

贾昌还提到,开元十二年时,朝廷选拔官员注重实际经验,三省侍郎有缺额时,先考虑曾任刺史者;郎官有缺额时,先考虑曾任县令者。而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三省郎吏中,有理刑才名的人都被派去刺郡或镇县了。他自己住在大道旁,经常看到郡太守在此休息马匹,他们都对朝廷的淘汰制度感到不满。

说到这里,贾昌不禁流下泪来。他继续说:“上皇北臣穹庐,东臣鸡林颡,南臣滇池,西臣昆夷,三年一次朝会。朝觐的礼仪和恩泽,都让他们穿着锦絮,吃着酒食,然后让他们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务,都城里没有留下外国宾客。现在北胡与京师杂居,娶妻生子,长安中的少年都有了胡人的心态。你看看现在的首饰、靴服,都与以前不同了,这难道不是物妖吗?”

陈鸿祖听完贾昌的话,默然无语,心中暗自思考。他知道,这个世界正在悄然改变,而他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些变化呢?

十四

话说这王洙啊,是个挺有学问的前进士,老家在琅琊。他元和十三年春天考上了进士,还曾经在邹鲁那边的名山上苦读过。这王洙自己说,四年前,他跟着大家一起进贡,晚上在荥阳的一个客栈落脚。结果遇到了个彭城的秀才,叫成自虚。这成自虚啊,因为家里有事儿,没能参加考试,准备回老家去。俩人在客栈里一聊天,发现还挺投缘的。

这成自虚啊,字致本,说话挺有意思,还聊到了他亲眼见过的一些奇怪事儿。他说啊,那年十一月八日,他往东回家(那时候是元和八年),第二天就到了渭南县。那时候天气阴沉,也不知道是早上还是晚上。县宰黎谓留他喝了几杯酒,他觉得自己骑的马挺壮实的,就让仆人和行李先去赤水店等着,他自己就慢慢溜达着。

他一出县城的门,就觉得阴风阵阵,雪花漫天。没走几里路,天就快黑了。他的仆人和行李都先走了,路上也没别的行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他顺着东阳驿南边的路,找赤水谷口道,离驿站也就三四里地的地方,有个下坡,树林里月光隐约,能看见个佛庙。

成自虚心想,这佛庙里应该有和尚住着,他可以去求求和尚收留他。于是他牵着马就进去了。进去以后才发现,北边有几间空屋子,黑灯瞎火的。他仔细听了听,好像有人喘气的声音,就把马拴在西边的柱子上,连声问:“院主和尚,今晚能不能行行好收留我啊?”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回答:“我是个生病的和尚,叫智高。刚才我的仆人去村里传教去了,没法点灯。这么大的雪,又这么晚了,你是谁啊?从哪儿来的?这儿附近都没人家,你怎么过啊?你要是不嫌弃我病歪歪的,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至少不用在外面挨冻。我这儿还有点草料,你可以拿去用。”

成自虚一听,也没别的办法了,就挺高兴的。他又问智高:“高僧您是哪儿的人啊?怎么住在这儿啊?您俗家姓什么啊?既然您收留了我,我也得知道知道您的来历啊。”

话说,这位道长自称俗家姓安,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便随着缘分来到了咱中国。他刚到这里不久,房子院子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我这秀才就突然造访了,也没啥好招待的,希望别见怪。

成自虚跟这位高公聊得火热,一下子就把之前的疲惫都忘了。他对高公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传说里的宝藏之城并不是瞎编的,高公您就是我的指路明灯啊!您的家族,一定有着能降服人心的教义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一起走过来了,还听到有人说:“雪下得真好,师傅在吗?”

高公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到有人说:“曹长您先请。”

另一个人说:“朱八丈应该先走。”

还有人说:“路这么宽,曹长您不用这么客气,一起走就行。”

成自虚心里暗喜,人多热闹,胆气也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那些人好像都进来了,坐在了屋子的一角。其中一个人问高公:“师傅,这里有客人吗?”

高公回答:“刚来了个客人,打算在这儿过夜。”

成自虚迷迷糊糊的,看不清这些人的样子,只隐约看到最前面那个人,穿着黑色的皮大衣,背上和肋部还有补丁。那个人先开口问成自虚:“客人你怎么冒着大雪,大晚上跑到这儿来了?”

成自虚就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那个人又问成自虚的姓名,成自虚回答说:“我是进士成自虚。”

成自虚也接着说:“现在这么黑,看不清大家的脸,以后跟子孙说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请大家各自报一下官职和姓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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