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繁盛喧嚣之朱城中,陆川眉尖忽微蹙,心感朱城之内,似多有异乡之人汇聚,且要者,此辈气息皆不弱也。

虽心生诧异,然陆川未深究,盖朱城为朱京郡之大邑,外人蜂拥而至,亦属常情。

按下心中所思,陆川穿街过巷,遂顺利步入千交易拍之所。

彼于朱城,已算名流,甫入竞场,即有人恭引至殷莉之所在。

“陆川小弟,真乃神龙见首不见尾矣!似唯有需灵药之时,方访吾也?”

书房之内,殷莉舒展身躯,曼妙曲线毕现,以媚眼斜睨陆川,含娇带嗔言之。

对此一笑一颦皆风情万种之佳人,陆川唯有干笑应对:

“莉姊,六品灵药可有音讯否?”

殷莉轻哼一声,露果然如是之色,继而嫣然颔首微笑。

陆川初时尚未抱厚望,见此景先是一愣,随即喜色溢于颜表。

“此六品灵株,原为是此次竞拍盛会之压轴珍品,然君所需甚切,吾等遂与售者议定,径直购得,固然,其价不菲。”

殷莉含笑言道。

语毕,殷莉纤手轻触案上铃,即刻有侍女捧盘而入,盘上覆以红锦,虽遮掩之,陆川犹能感知其中精纯能量之浓郁。

侍女谨小慎微启开锦缎,露出盒中物,内卧一枚拳大圆润,暗红如珠之果实。

其表面自然纹理隐现,透着缕缕奇异之气。

暗红果实一现,满室皆被一缕清幽香气所充盈。

“六品灵药,赤血妖果也!”

陆川目视此拳大暗红果实,喜悦之色愈浓,显然对此物极为满意。

“陆川贤弟,此枚赤血妖果之价,已至六万阳玄石,堪比常五品灵药十倍矣。”

殷莉一侧,笑颜如花,言道。

“吾购之。”

于陆川而言,六品灵药至关重要,是以未觉此昂贵之价肉疼,挥手间,纳玄囊置盘上,顺势将那灵果连同盒俱收而去。

“莉姊,此际有一事相烦,若遇极阴至寒之灵药异宝,还望见告。”

陆川收妥赤血妖果,容色转肃,沉声言之。

“极阴至寒?”

殷莉闻语,黛眉微蹙,此等物什颇为难觅,虽千交会物资繁多,然此类奇珍亦属罕见。

思索片晌,终允其请。

陆川见状,心下稍宽,方欲辞行,殷莉忽而轻笑云:

“小弟陆川可曾闻近日朱京郡之内大事?”

陆川闻言一愣,忆及朱城外郭人众骤增之事,不由生好奇之心,遂问曰:

“不知何事矣?”

殷莉含笑欲语,姿态神秘,乃曰:

“朱城毗连诸都会之处,彼巍巍山脉,有所闻乎?”

“朱焰山脉欤?彼处有变故耶?”

陆川微惊而问。

“闻有人于朱焰山脉中,探得古墓洞府。”

殷莉回曰。

“古墓洞府?何人之属也?”

陆川一时愕然。

古墓洞府之发现,固非寻常,而关键在于其主何人。

“此古墓年代久远,然传言乃祭灵境强者所遗。”

殷莉美目环视,低语而言。

“祭灵境!?”

三字入耳,陆川先是一愣,继而倒吸冷气,神色讶异,视殷莉而曰:

“岂可至此?”

祭灵境者,于大阳帝国之内,能臻此境者,寥若晨星。

昔年祭灵境强者,皆名动四方,今怎忽现一祭灵境强者之古墓洞府?

“诚难置信,然此事似确凿无疑。”

“吾千交会经多途打探,似全朱京郡之强者,皆闻风而至,乃至四大宗族,亦有人往矣。”

殷莉言。

四大宗族,闻之令人肃然!

陆川目瞬微动,面色渐沉,语带慎重:

“祭灵境强者之古墓洞府,此非等闲之物也。”

“彼强遗留,无论何物,皆足令世人痴狂。”

“难怪朱城近增诸多实力不俗之士,原是因此事耳。”

陆川徐徐颔首,恍然而悟。

“陆川贤弟,若心存意趣,不妨往观之。”

“或有机缘巧合,得那位祭灵境强者之传承,届时,真乃鲤跃龙门之盛况矣。”

殷莉微笑言之。

“祭灵境强者之古墓洞府,此等争夺,恐非吾力所能及。”

陆川苦笑摇头。

虽于朱城稍有名声,然其深知,届时竞逐古墓秘宝者,必为朱京郡乃至大阳帝国中名声显赫之强者,己往之,所得或寥寥。

“且慢,陆川小弟,记汝前言所需极寒之物耶?或那古墓洞府深处,藏有汝所求。”

殷莉似忽忆及某事,沉吟片刻,出言道。

“‘寒煞冰龙涎’是也。”

闻斯名,陆川心下复一阵寒煞透骨,古墓洞府之名不虚,竟能有此等至阴极寒奇物。

清琳若得此宝,寒煞侵体之患或可根除,更兼有望一举凝炼寒煞丹!

然则,古墓洞府引无数强者觊觎,欲于其间取得寒煞冰龙涎,谈何容易。

“莉姊厚恩,川铭记于心。”

陆川心中微叹,向殷莉致谢,继而细询古墓洞府之事片刻,乃辞行而去。

“祭灵境也...”

出千交会,陆川望繁华街景,轻吐浊气。

此等强者境界,于众人乃至己身,皆遥不可及。

盖因达此境者,已立于帝国之巅矣!

须知陆氏宗族之长,亦仅化神境耳!

“可惜矣…”

陆川摇头太息,自知古墓洞府中所得万一,皆为莫大机缘,惜当今吸引而至之强者,非圭岩辈可比肩。

“少年郎,此乃天赐良机,勿轻言弃。”

陆川感叹间,心中忽闻声起,乃小鹫是也。

陆川摇头苦笑,此等混沌局,实难轻易涉足矣。

“祭灵境强者若坐化,其毕生玄力不散,反于岁时流转间渐凝为一体。”

“此物,乃祭灵强者一生之精粹,谓之祭灵之精。”

“常人偶得祭灵之精,天赋非极低者,突破化神境潜力可期,倘本具卓绝天赋,或可全然承受此精华,达祭灵境亦非绝无可能。”

“于君而言,诚为稀世奇珍也。”

陆川步履微滞,心甚震撼,世间竟有此等奇物乎?

“虽不敢断言那上古墓府中确有祭灵之精,君不妨一试。”

“兼探彼处,或可寻得修复吾妖灵之物。”

小鹫言罢,心中之意昭然。

陆川唯有苦笑,未遽下断语。

古墓洞府虽诱惑重重,风险亦巨矣。

小鹫似知陆川正沉吟,言讫复归静默。

陆川叹焉而归陆府。

随后数日,陆川未曾步出户外,然于朱京郡四方赶来之强者,益发众多。

而朱焰山脉古墓洞府之事,亦渐在朱城中沸反盈天。

于一静谧室庐之中,陆川坐于榻侧,此刻怀中,清琳娇躯蜷若猫咪,惊人寒煞自其体内不绝渗出。

陆川虽以玉菩提吸纳寒煞,而清琳容颜依旧苍白异常,观之令人心生怜惜。

“兄长,吾无恙。”

清琳身颤微细,纤秀小手紧攥陆川衣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然此女恐陆川忧虑,于寒煞蚀体之痛中,勉力抬首向陆川展露一丝强笑。

陆川默然,手掌轻抚过清琳柔顺且凉之青丝。

片刻,眸中闪过坚决之色,低语曰:

“小妹放心,吾必助尔彻底解此寒煞之苦。”

清琳似闻其言,微微颔首,继而双眼缓闭,疲极而眠。

陆川将清琳轻置榻上,以被覆之,密不透风,而后慎之又慎退出室中,仰首,长舒一口气。

“如何?欲往一试耶?”

陆川之肩,小鹫忽现,笑言焉。

“欲于古墓洞府中得所欲之物,恐非易事矣,故吾或需汝之助也。”

陆川沉吟而言。

“无碍!然若遇能助吾恢复药灵之物,君亦须竭力助吾争夺之!”

小鹫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成交矣!”

陆川一笑,颔首同意。

自上次玄天湖底吞噬青鳞碧蚺之药灵后,小鹫实力今已足可与玄丹境大圆满强者相匹敌。

加之陆川本身之能,人鹫联手,于玄丹境中,敌手难寻矣。

既与小鹫达成协作,陆川心稍安,阖户出小院,迈向陆氏练武场。

陆氏练武场上,多为陆家幼辈勤修不辍。

众人见陆川至,皆敬仰崇拜之色溢于目。

陆川于陆家声望极高,且常亲自教授陆家晚辈武技,是故同辈之中,敬畏之情更甚。

陆川向众人微微一笑,于训练场中安然落座。

未几,陆家年轻一辈陆续前来,请教武技之道,陆川亦是显得极为耐心,悉心指导。

因怀揣玉菩提之故,于武技领悟一道,陆川堪称陆家魁首,也因此,陆战等人乃委以此教练重任于彼。

如此教导,历时已近两个时辰。

陆川抬目望天,正欲起身,忽闻一阵带有戏谑之意的笑声传来。

“陆家竟沦落至斯?武技之师,竟托付于乳臭未干的少年,难怪多年无法重返宗族矣。”

这突兀之笑,令训练场上热忱高涨的修炼氛围一时凝固,随之,愤怒的目光纷纷循声而去。

陆川闻声亦微蹙眉头,侧首望去,目光锁定训练场边。

瞬时,双目微眯。

此时,训练场边缘不知何时立有四位衣饰非凡的青年,面带笑意,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打量着场上陆家后辈,指指点点间,尽显轻浮之态。

陆川目光掠过四人,最终停留于彼等胸前,只见彼处,各绣有繁复锦纹一枚。

此锦纹,陆川非但不感陌生,反忆及陆战昔日郑重收藏之衣裳,其上亦镌刻斯图。

彼深知此锦纹所承载之意义!

大阳帝国四大宗族之一,陆氏宗族之标识也!

“陆氏宗族欤!?”

陆川目微阖,审视彼独特之锦纹,此实为其首度亲眼目睹陆氏宗族之人。

往昔,惟闻陆战、陆天诸人口中所述,于大阳帝国声名显赫之巨擘,然未尝正式觌面矣。

“此辈何为至吾陆府?难道亦为古墓洞府所吸引邪?”

陆川心下微动,或许仅因此由,可解此素来自视高于旁系之宗族中人,竟主动临此。

“此乃陆府之地,孰许尔等擅入耶?”

陆川沉吟间,一陆府后辈不堪忍受四人轻慢之辞,愤而出言呵斥。

“陆府之地,吾四人欲来则来,欲去则去,勿论尔等稚儿,即令陆战在场,亦不敢如此语吾!”

四人中之一淡笑而言。

“平日之时,尔等邀吾等于斯,恐吾辈不屑一顾。”

另一人亦笑云:

“然无论若何,尔等终归吾陆氏宗族之分支,倘真无力聘请武技之师,待此次归去,吾派一人教导于尔,俾使日后勿使吾陆府蒙羞。”

两人言辞间,显是对陆川以这般年纪胆敢任武技之师嗤之以鼻,且含戏谑之意。

其言不仅激起陆府晚辈之愤,盖因历经岁余变故,陆川于彼等心中地位早隆,自是不容此辈嘲弄也。

“尔等何人虽未知,既入陆府,便须遵吾族规。”

“如若轻视陆川所传武技,吾陆力今日愿领教高招!”

人群中忽有一人挺身而出,冷哼而言。

“有骨气,善哉。”

“适逢闲暇,今朝便教尔等知晓,宗族与分支之别!”

四人中蓝衣者居首,目光谑而不虐,睨视陆力,旋即挥手示令:

“陆羌。”

“陆疯兄,但放宽心。”

一旁身形魁梧之青年闻言,咧嘴一笑,阔步上前,立于陆力对峙,双拳紧握,浑厚玄力波动隐然荡漾。

“竖子,十合之内,教尔伏地不起。”

陆羌睥睨陆力,语带不屑。

陆力面沉如水,未发一言,体内玄力勃然爆发,身形矫健若弓,一步跃出,蓦地一拳向陆羌悍然击去。

“乾元境中期?颇有可取之处矣。”

感于陆力身内勃发之玄力波动,陆羌微露讶色,显然未料此分家族中,犹有小辈于斯龄达乾元境之中期。

“然欲胜吾,尚欠火候!”

虽感惊异,陆羌却无片刻犹豫,巨手径直探出,竟生生握得陆力拳,嘴角轻蔑上扬,掌心猛然一震,强横玄力化巧劲,陆力遂被震退数步。

得势之下,陆羌朗声大笑,进逼更甚,双掌携雄浑玄力,风劲随掌影翻飞,空气似为之撕裂,其展掌法,亦属高级武技之列,昭然若揭。

观陆力交手未久便处下风,场边陆家小辈面色皆变,未料四人中随意一出,便将陆力逼至如斯绝境。

二影激烈相搏,强猛玄力碰撞,尘土飞扬,场中为之一空。

“竖子,汝败矣!”

交锋正烈,陆羌忽而一笑,其一臂忽滑如游鱼,嗤声轻响,诡谲穿陆力掌风之防,稳稳印于其胸。

胸上重力压顶,陆力面色立显苍白,然其目中狠色一闪,左手反扣,强锁陆羌臂膀。

继而右拳猛挥,不吝余力,正中对方胸膛。

风随拳散,二人蹬步各退,观之,陆力似伤更甚。

“陆羌,汝竟不能制一旁支之人!?”

见陆羌亦遭重拳,另二同伴不由讽笑。

闻此带有嘲笑之意之声,陆羌面色转阴,目不离陆力,未有收手之意,足踏实地,如饿狼扑食,再掀攻势。

陆力见状,眼神愈冷,正欲迈步,忽感肩上掌落。

“勿须再斗。”

陆力侧首,视身后陆川,稍作踟蹰,终未反驳,颔首退后两步。

“欲去?岂可轻允?”

陆力停手,陆羌非喜反怒,先前大意吃亏,正欲扳回颜面,岂容陆力轻易脱身?

故其身形非但未缓,体内玄力波动更盛,凶猛掌风,直指陆川而来。

“竖子,速去!”

陆羌之喝声落,试炼场上陆氏幼辈皆愕然,瞬目间眸中闪过分幸灾乐祸之色。

陆川淡视那理直气壮之陆羌,柚色衣袍轻挥,一股雄浑魂力猛然奔腾而出。

半空之中,陆羌扑跃之姿忽凝,继而如遭无形巨锤重击,狈态尽显,倒飞而出,终重重摔落尘埃,面色刹那间惊骇无比。

“魂力哉!”

陆疯三人亦为此景所愣,陆疯目光一闪,面色微沉。

“兄长,妙哉!”

陆家幼辈见陆川但袖袍一挥,便令嚣张之陆羌狼狈不堪,顿时欢呼四起。

“诸位,无论尔等来自何方,此乃陆府之地,吾陆府身为东道主,自知待客之礼,然既为宾客,亦当守宾客之仪,勿行喧宾夺主之事,否则休怪陆府翻脸无情!”

陆川瞥向陆疯,语调平和而带冷意。

闻陆川此言,四人面露不悦,身为宗族之人,素来视分支族人为低一等,今遭此般对待,其面色岂能愉乎?

“吾记忆汝等分支家族,于上回宗族之会之时,首场即遭重创之废物,正是出自尔等门下!”

一青年面带阴沉,语含尖酸,冷笑道。

言罢,忽觉气氛诡谲,举目视陆川,见其面色已是一片寒霜。

“留神!”

正当陆川面色转寒之际,陆疯面色遽变,察觉前者身形蓦地化作模糊残影,以极迅猛之势袭来。

其喝声方脱口,那道身影已如电光石火般抵至阴沉青年面前,手掌挥动间,清脆响亮之掌声陡起,回荡于训练场上空。

陆川此掌毫不容情,掌风过处,青年口中鲜血立时喷涌而出,血中夹杂着两颗粉碎的牙齿。

其身形则如旋风般,在半空中盘旋数周,终重重摔落尘埃。

“竖子,尔敢妄动乎!”

目睹青年几近被陆川一掌击至昏厥,陆疯面色顿沉,厉声喝道:

“速将其拿下!分支家族之人,焉敢有此胆大妄为之举?”

闻陆疯之喝,彼陆羌二人,目亦露凶光,然未及施为,寒光忽至。

及彼等省悟,二柄阴玄利剑,已悄然而架其颈矣。

陆川理未曾侧目于陆羌二人,转瞬之际,首顾陆疯,步伐沉稳而出,其魂识之威,雄浑可怖,宛如巍巍山岳,直向陆疯压迫而至!

感此强绝魂识之压,陆疯面色终变色骇然,方欲运玄力以抗,巨力遽至,双膝一软,轰然一声,跪于演武场中。

“区区小玄丹境,安敢在吾面前妄自放肆耶?尔乃何物也!?”

陆疯双膝受压跪地之际,陆川冷彻骨髓之声,徐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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