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梅以美目流眄陆川之身,唇边漾起颇感兴趣之微笑。
其察人入微,深知陆川之强,在于魂力驱使。
前番一击,或未为众人所察觉,而陆梅早窥其秘,陆川疾结指掌印诀之时,心神已分,暗中蓄势待发,备那魂识攻击。
此玄力与魂力交织之攻,最易成奇效,出乎意料也。
至于末了,随意挥散魂识螺旋尖锥,足见陆川对其魂力操控自如,已达随心所欲之境。
“殊不知,分家之内,竟藏龙卧虎若此。”
“陆沉之败,非战之罪也。”
陆梅低语自叹。
众目睽睽之下,陆沉面色微赧,然亦非小器之人,不至否认事实,乃握拳轻振,不甘言曰:
“无怪乎其气概豪迈如此,确实胸藏真才,今日之局,吾甘拜下风。”
陆川面不改色,胜陆沉而不显过分欣悦。
陆沉虽半步踏入大圆满之境,于陆川而言,尚未构成重大威胁。
陆川视线离陆沉,忽而转向后方白衣女子,女子见状,报以嫣然一笑。
“此女非池中之物,大有可观。”
陆川凝视陆梅,心忽萌异念,此念莫名而来,然其心深处,竟觉此女或胜陆沉。
“尔这厮,非要面皮尽失方休耶?”
石阶上,海老先生无奈眄陆沉曰。
“此刻汝应信人不为尔之后拖矣。”
陆沉面色讪讪,若人皆胜己后言拖累,岂非更显自身之赘乎?
“旧友,事既如此,陆川之力亦不容小觑,此行或许有赖其援手。”
海老先生转首向陆战笑言。
陆战闻之,亦笑而颔首,复转向陆川:
“川儿,古墓洞府机缘难再,三日后随海老先生赴朱焰山脉,途中事宜,谨遵海老先生调遣。”
陆川闻此,不由翻白眼,望陆战切切之色,唯有诺之,而心另筹谋,届时寻隙潜遁,凭己力加之小鹫,虽不敢保必得至宝,然颇有可为。
同行陆氏宗族之人,届时谁占便宜,实未可知也。
陆战自是不晓陆川心存脱队之念,俟见其颔首,欣然一笑,复引客入厅,谈笑风生。
及至暮色四合,始嘱人导诸客安歇客房。
宴罢,陆川先行辞去,首往探视清琳,见其犹沉梦乡,而后返己小院。
室中灯火温婉,陆川跏趺床榻,双眸紧阖,缕缕玄力自乾坤渗出,源源灌注其身,如斯修炼,约莫一时辰,方缓缓启目,眉微锁。
彼已察觉自身达小玄丹境之巅,此刻,唯待机缘,即可突破矣!
此行古墓洞府,料非坦途。
虽凭当下实力,兼小鹫助力,多数困境可解,然此次洞府吸引之强者众多,实力若能更进一步,终多一分胜算。
是以,启程前夕,须竭力提升修为!
思及此,陆川眸中闪过坚决,手掌一翻,自纳玄囊取出玉盒,启盖瞬间,浓烈药香充盈室内。
玉盒之内,静谧置一赤红圆润之果,此乃陆川日前偶得之六品灵药,赤血妖果。
陆川凝视此果,深吸其馥郁芬芳,面上漾起满意之色。
较之五品灵药,六品者实乃更胜多筹。
陆川掌伸而出,悬于赤血妖果之上,随即体内匿于血肉之玉菩提微震,奇异光芒自掌心交织射出,将妖果周身包裹。
玉菩提光华笼罩之下,赤血妖果缓缓升起,其壳表面渐显枯槁之象。
朱果之枯,缓之又缓,较之昔日炼制四五品灵药之速,大相径庭。
然陆川持之以恒,耐心待其徐徐枯萎。
如是者,约近两时辰矣,赤血妖果终至极枯,其表皮旋即化为粉尘,簌簌而落。
粉尘散尽之时,三枚色泽幽暗之灵丹,悠然现于陆川眼前。
陆川援手轻取这三枚暗淡灵丹,入手瞬间,即感其内蕴藏之惊人药力,惊喜之色溢于目中。
此药力之强,堪比五品灵药数倍之多!
“果真是六品灵药之威!”
陆川心中暗自赞叹,未立即服下此丹,而是闭目调息半个时辰,面色肃然之下,终是决然以双指夹取六品灵丹,送入口中。
灵丹一入喉,瞬时化作滔滔洪流,挟惊世之势,奔腾澎湃,直袭陆川四肢百骸。
其身外,玄力薄雾缭绕,层层包裹,若隐若现。
陆川深吸一口气,急催丁焰诀,小鹫所授加速吸纳之魂技亦复施展,于丹田上诸穴形成魂识漩涡,疯狂汲取体内蔓延之精纯药力,继而滔滔不绝,灌输丹田深处。
在这般狂澜注入之下,丹田内拇指大小、蕴含暗金之色之玄丹急速旋转,其身似成无底深渊,任凭磅礴玄力倾注,却不见饱和之态。
与此同时,于猛烈灌注之中,玄丹体积随旋转缓缓膨胀,其间散发之玄力波动亦愈发强劲。
是夜,灌注之功,历时不息,陆川躯骸之内,那几近充盈之纯净药力,始得渐次吸纳无遗。
及至经络间流淌之纯正玄能,转化为玄力,注于丹田一粒玄丹之时,陆川周身运转未歇之功,忽于瞬息归于静谧。
然此静非久持,继而,丹田内核桃状之玄丹,忽发微细嗡鸣。
随之,珠表暗金之色骤盛,不过须臾,已然蔓延半丹,掩其大半!
适逢玄丹半覆暗金,一股劲悍无比之玄力,如火山爆发,自珠中奔腾而出,更奇者,此玄力竟带暗金之泽!
暗金玄力,徜徉于丹田之境,犹似金色江河,奔腾不息,其妙处玄奥,神秘难测!
与此同时,陆川闭目终日之夜,霍然睁开,暗金光芒夺目而出,浩荡气势,由内而外,缓缓铺展。
至此,陆川已达玄丹境小圆满也!
感受经脉中沸腾之玄力,陆川颜面浮现出浓郁喜色。
其分明察觉,丹田内玄丹蕴含之玄力雄浑,较之小玄丹境,何止倍增!
“玄丹境小圆满,诚不吾欺!”
陆川轻声叹曰。
惟亲身经历体内玄力充盈之感,方能悟此境界之强横。
据其揣测,即便魂力不用,胜陆沉亦有六成把握耳!
虽初登小圆满境,陆川之玄丹乃八纹,其玄力纯粹且强横,远超常人。
以此对半只脚已入大圆满境之陆沉,非绝无胜算也。
“今日吾之实力,即便是大圆满境强者相遇,亦能无所畏惧!”
未至玄丹境小圆满时,凭三纹魂师与小玄丹境,陆川已能与冀巅交锋。
今玄力更上层楼,战力自当倍增。
日后若再逢冀巅之类大圆满强者,陆川自信满满,彼辈在其手,难讨丝毫便宜矣。
陆川深吐白雾,缓缓紧握拳。
万事俱备,只待启程之时!
“兹番吾欲亲睹,何以至于斯古墓洞府,能引无数英豪竞折腰,其间奥秘究为何物!”
自晋升玄丹境小圆满后,陆川未再率尔出游。
盖因清琳体中寒煞之气发作日频,虚弱之态日甚,故陆川多伴其侧,以慰此遭寒煞折磨之纤纤弱女。
是时,陆氏宗族陆沉诸人,虽寓于陆府,然前番挫败于陆川,不敢复于陆府晚辈前妄自尊大,是以时日平静流淌,倏忽已过。
及至三日晨光普照,朱城一夜静谧后再起喧腾。
连日来,古墓洞府之讯,如烈火燎原,迅速蔓延。
朱城,邻朱焰山脉,因之益发炙手可热,四方之人闻风而动,纷至沓来,稍事整备,即成群结队,向朱焰山脉进发。
祭灵强者之遗迹,于任何人皆具无上吸引力。
世人皆知,纵使凡庸之辈,若得天幸得祭灵之精,亦有望踏足化神三境。
此等机缘,足以改写命运,世人梦寐以求也。
凡能越登化神三境者,纵使才质稍逊,亦可称雄一方。
观赤血帮、千交会之盛强,而化形境强者未现其一,足见此所谓化神三境,实乃难越之天堑也。
朱城方兴未艾,陆府之前院内,海老先生偕同陆沉等陆氏宗族众人,早已束装以待。
故陆川至,诸人皆已整饬完毕,蓄势待发。
“既人皆集,启程可矣。”
海老先生眄陆川一眼,其视线复停留于陆川侧畔阳儿之身,眸中错愕之色甚浓,显然未料陆川竟有如此威猛之宠伴。
“川儿,一切谨慎为上。”
陆天抚陆川肩,语重心长。
“父上放心。”
陆川笑而应之,旋即在陆沉等辈欣羡目光中,翻身上阳儿狮背,转视海老:
“海老先生,行矣。”
经此两日相熟,陆川已知海老实为陆氏宗族之中一位备受尊崇之供奉。
“就此别过。”
海老闻陆川言,亦展颜一笑,向陆战等人拱手作礼,而后躬身上马,率先驰出,陆沉、陆梅等紧随其后,疾追不舍。
陆川向陆战等诸人挥袖作别,不涉繁缛,轻抚狮背,阳儿即发低吟之声,化为赤红之影,挟腥风一道,猛然腾跃而出。
陆战等人目送陆川等渐行渐远之身影,相顾而笑。
彼等心知,以陆川之潜力,朱城之地,实难拘其壮志,唯与外界更多强者交锋磨砺,陆川方能达致极致之境。
朱焰山脉,位处朱城及邻近二邑边际交汇之所,其山势广阔无垠,几近横贯朱京郡半壁江山,誉之为郡中首山,亦不为过。
朱焰山脉广袤无边,内藏无数凶猛妖兽,闻深入者,即便化神三境之强者,稍有不慎,亦难以全身而退。
故寻常时刻,除却专事猎兽之探险队外,鲜有人敢深入此山。
然则,古墓洞府之秘一旦泄露,前言顿成虚话。
于祭灵强者之古墓诱惑之前,所谓危境,皆被贪婪之心抛诸脑后。
是以,往日静谧之朱焰山脉,不过旬月,便几变观光胜地,山中时有人迹闪现,熙来攘往矣。
此辈恐怖人流之涌入,侄倒霉者化山林之肥者几何,无人确知。
然人皆了然于胸,欲越朱焰山脉,安然抵古墓洞府之所,手中若无利刃数柄,虽能脱妖兽之吻,焉知非霎时之间,反为暗处冷箭所毙。
总而言之,朱焰山脉之旅,险象环生,稍有不慎,捐躯道旁,实乃常事耳。
朱城至朱焰山脉,约计一日行程,故陆川等一行疾驰至山脉之边际,天色已昏,远望间,山林篝火隐约可见。
“今日且于山外扎营,明晨再启程入朱焰山脉。”
海老仰观天色,挥手令随后众人徐徐止步,如是言。
众人对此语,皆无异议。
陆沉等人一声令下,随行护卫即刻敏捷下马,搭帐篷,未几,一简易营地遂成于空旷之地。
“海老先生,古墓洞府之讯已久传世,今始往之,岂非稍迟?”
休憩之际,陆川含笑而问。
及至朱焰山脉,方觉被那古墓洞府吸引之人潮之盛,此等人海,若涌入古墓,恐片甲不留欤?
“宽心可也,彼古墓洞府之外,存昔日祭灵境强者所遗封纹,虽历岁久远,其纹稍弛,偶有幸运之辈得隙而入,然皆不得深入古墓奥秘。”
“欲破此封纹,凡人之力,尚未可及。”
海老笑言曰。
陆川眉微蹙,显未料及探此古墓洞府竟繁复若斯:
“玄丹境大圆满亦不足耶?”
海老首摇笑道:
“君岂真以陆氏宗族遣吾等至此,但为入古墓乎?实则,吾等仅探路耳。”
“真正强者,不久将至,至于破封之事,自是仰赖于彼等。”
陆川闻此,面色微变。
虽早预见古墓洞府必引诸多强者觊觎,亲耳闻之,心绪仍不免紧绷。
“难怪初时疑此行众人实力似欠稳健,原是先遣斥候而已。”
陆川心中苦笑,陆氏宗族不愧大阳帝国之巨擘,为一古墓洞府,竟遣如斯强者,其实力底蕴,诚令人叹服。
“乃忆之,今次争古墓洞府,长老遣谁为首乎?”
语未毕,陆川苦笑间,陆疯忽发此好奇之问。
“所遣者何人?君等岂非心中有数耶?”
海老闻其言,笑而对曰。
“莫非?”
陆沉诸人闻言皆愕然,陆梅亦眼神一亮,惊喜溢于言表:
“陆坤兄长邪?”
“陆坤!?”
陆川立于侧,行步遽止,袖中之拳不自觉紧握!
其目狂光闪烁,心跳陡然加速!
斯名也,早自数载前已深深刻镂于心!
昔日修炼苦楚难耐之时,彼名在口,默诵不绝,疲累随之深埋心底,压抑至极!
越数日,此人也,怨怼数载、念兹在兹者,陆川终得亲眼相见矣!
当年重伤陆天之人!
陆坤!
次日,晨光熹微,朱焰山之遥亦人声鼎沸渐作,众队伍咸整饬行装,接踵而至,向山峦深处进发焉。
其间行色匆匆者众,其貌若恐迟至片刻,古墓洞府之秘宝皆为他人所掠。
陆川等观此情景,未免暗觉莞尔。
“行矣。”
海老手一挥,嘱咐护卫整备营帐妥当,随即不多赘言,径直向山内迈步。
陆疯等人紧随其后,速行不缀。
入山林深处,天光似黯,一抹淡淡压抑之感萦绕众人胸臆。
遥闻兽吼隐隐,众人面上笑容不由收敛几分。
在此等凶险之地,稍有疏忽,陨命非奇事也。
入山队伍繁多,仅陆川一行所见,便不下十数。
各队人数不一,彼此间存有戒心,入山后即分道扬镳。
对此,陆川诸人并未置意,盖因海老等人事先筹谋周全,手持朱焰山脉详图,无需徒劳探寻。
故而一行人直线疾行,直捣山峦深处。
随着队伍之疾进,后方嚣声渐寂。
海老诸人面色亦转凝重警戒,盖朱焰山脉内,妖兽纵横,实力强者比比皆是,斯时也,不知凡几性命丧于斯山之中。
陆川安然跨坐于阳儿狮背,容色泰然,而其魂力则潜移默出,周遭动静,无所遁形。
“前路有一行旅,人数甚众,携带浓重血息,此非妖兽所为也。”
一行人戒备前行间,一望便知经验丰富之中年护卫忽止步低语。
“径直前往。”
海老微颔其首,殊无惊色。
盖来此者,皆以古墓洞府为目标,除己队之外,余人尽成竞逐之敌。
意气相争,乃至兵戎相见,于朱焰山脉,实属常态。
护卫众见海老无迂回之意,亦点头示意,而手中刀剑则暗暗蓄力,待时而发。
陆川目微瞑,凝视前方林木葱茏,不远处多股气息可辨。
及至临近,察一强绝气息,料其修为已臻玄丹境大圆满矣。
于斯气焰之强横,陆川唯有望心暗叹,此古墓洞府之诱惑,诚非小可。
方入朱焰山脉未久,竟遇此一股势力,其势不逊赤血帮也。
陆川心中感叹未已,队伍已穿林而出,前方便现空地一片,数十人影错落其间。
及至陆川等现于彼处,空地休憩众人瞬时握紧身旁刀剑,目光不善,凝视而至。
一时之间,气氛骤紧,几近窒息。
陆川目光掠过人群,最终驻于中央一男身上。
此人身躯魁梧,虎背熊腰,双臂袒露,狰狞伤痕遍布,凶煞之气溢于言表,观其状,乃常游刃于生死之辈也。
“玄丹境大圆满。”
陆川审视此人,目微阖,料其为这群人之首。
如斯实力,确乎不凡。
且观众人行动默契,显然同属一派,未知出自何城矣。
“尚有二位玄丹境小圆满者。”
陆川目光离男子,稍顿于其侧二人,心下颇为讶异,此等实力,较之赤血帮,犹有过之。
“行矣。”海老目色淡然,扫视众人,不赘言,挥袂先行。
陆川等直往而前,遇此人群,彼等目露凶光,手持血迹斑斑之刀剑,紧握更甚。
二队缓缓逼近,及至相距不过数丈,气氛似凝固矣。
海老引领之下,队伍擦肩而过这群人。
然,正欲顺畅通行之际,忽有一掌伸出,按于陆梅所乘白马之背。
“美人儿可真俏,下来共戏何如?”
调笑声起,陆梅容颜立寒,毫不犹豫,袖中寒芒瞬发。
光芒闪现,持掌者似有防备,刀背横扫以挡,虽阻其芒,力道之巨仍令其退两步。
几乎同时,陆川前亦遇阻,一长刀横陈目前。
一位玄丹境小圆满强者侧首,笑颜灿烂:
“小兄弟,将此坐骑让予吾如何?”
其语未尽,利剑之影陡然眼前放大,惊其连退,刀回鞘矣。
剑影重重,击于刀背之上,力道猛健,致使彼之双臂麻木,踉跄急退,几近仆地。
斯交锋之际,瞬息之间,氛围破裂,双方利刃豁然出鞘,玄力波动起伏,空地之上,蔚为壮观。
陆川面色泰然,侧目视之,见彼狼狈退却,面露凶煞,目中杀气腾腾。
陆川一瞥,洞若观火,此辈行径狂悖,显然是亡命之徒,肆无忌惮,无论身份何如,但凡实力不逮,便无所不为。
复又审视众人,陆川目光忽于人群中央一身影停留,眼神微凝,似有意外发现。
海老见此辈动手,面色亦转阴沉,蓦然阔步向前,玄丹境大圆满之威,毫无保留,磅礴而出。
此雄浑气势,令众凶徒面容狰狞之势稍窒,虽其行事无法无天,亦需量力而行,不敢轻举妄动也。
“且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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