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隔多年,他仍清楚地记着那个灯火通明的晚上。他随着姑姑来到母亲宫里,只见母亲衣着整齐地平躺在床上。他心中一松,原来母亲好好的,只是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前去牵母亲的手,却猛然发觉母亲的手冰凉得吓人。

“祐靖,你母亲去了。好好地看看她,将她的面容记在心里,不要忘了。”柳青姑姑强忍着泪,呜咽着对他说道。

母亲也去了......他心头又是恍惚又是惊恐,呆呆地站在那处,一时之间天地一片寂静,仿似什么声音都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姑姑过来抱起他,一步一步地走回居住的偏殿,自那天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接下来的日子,宫中变得可怕的寂静,只有柳青姑姑和母亲贴身的几个宫人陪着他。每个人都几乎不怎么说话,每天也几乎分不清白昼和黑夜。

又过了几日,听人说父皇回宫了,有人过来宣旨称柳家全族谋反,母亲大逆不道,将自己贬为庶人。他呆呆听着,身周无人言语。直到宣旨的人走后,柳青姑姑才冷冷地说道:“一个世代书香的文臣家族举兵谋反,我们的这位陛下还真是心急地连遮掩周全都顾不上了......”

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热流,什么也不顾及了。他冲着往父皇日常所在的勤政殿跑去,他要向父皇讨要一个说法。他要父皇亲口告知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母亲和外祖父一族。

然而还未跑出自己偏殿的前院,他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那些平日里一见他就行礼的侍卫恶狠狠地拔刀对他说道:“不得圣意,不允离开居所半步。”他惊恐地退后几步,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几日,母亲贴身的几个宫人也都不见了,只剩下柳青姑姑一个人还陪着他。姑姑解释给他听什么叫做庶人,他牢牢地抱着姑姑,唯恐有一日醒来姑姑也不见了。

接下来的日子寂静得漫长,直至有一日定南王叔来到偏殿,狠狠地训斥了守门的侍卫,又带来了父皇新的旨意。

“祐靖......好孩子,你受苦了。”定南王叔搂着他,又命人宣读了圣旨。他冷冷地听着君王新的圣裁,自即日起他不再是君王的子嗣,更名萧靖,迁往崇元寺居住。

“祐靖,和姑姑在寺中好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如有什么难处用得到王叔的,就让姑姑给我捎信。”定南王叔离去之前又抱了下他,叹气着说道。

“姑姑,今后你会一直陪着我吗?”等众人都离去后,他怯生生地问道。

“祐靖,姑姑今日要问你一句。你今后是母亲柳家的孩子,还是你父亲萧家的皇子?”姑姑看着他问道。

他站立了片刻,这么多天他第一次笑了起来,八岁的孩童脸上涌现出一股不相称的阴霾之色道:“姑姑,你忘记了吗?陛下亲笔的圣旨,今后我不再是帝王亲子。我不再是萧祐靖了,他的旨意。姑姑,你今后唤我靖儿吧。”

“好,靖儿,姑姑今后会一直陪着你,我们柳家必然有洗雪这不白之冤的一日。”姑姑搂着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流下泪来。

数日后,他与姑姑两人在一队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崇元寺。往日的皇宫生活就如同一场梦,他静静地呆在寺内的别院中足不出户,每日在姑姑的陪同下研读寺中收藏的典籍。

月余后,寺内传功堂按照祖训,开始传授他萧家家传武学碎玉劲。这功法他之前虽从未学过,但自然并不陌生。他自小就经常见到父亲和几位皇叔习练此功,确是威力惊人。姑姑在外人面前并未多说什么,但私下却常常督促他勤练此功,更日夜研读他凭记忆默写下来的功法要诀,指点他其中机要。

柳青姑姑虽然从未习过武,但他自幼就对姑姑的教导十分信服。他知道姑姑是柳氏旁系闻名京都的才女,平日里博览群书,见识渊博且深,所见往往一针见血。就连往日太傅也常常夸赞姑姑的才学,说朝中翰林院一众才子中也无人可于其相比。

他学文学武的资质本就不差,在姑姑的暗中指导和自己日夜苦练之下,碎玉劲进展迅速,两年后已有小成,练到了第七品。

随后一日,智能方丈亲自唤他前去,交给他一份由奇异兽皮制成的手卷。言道按照萧氏开国君主的祖训,族中如有子弟资质过人,由族中长老交由其这份手卷研习三月。三月过后,如无进展,手卷由长老收回。

据方丈所言,族中历代族老口口相传,这是先祖意外得自仙家的一份功法,习得此功者可得天大机缘。可惜自先祖过世至今六百余年来,萧家历代子孙从无一人参透此功法,得此传承。

他恭敬行礼,双手平举过顶接过手卷后查看,只见这份手卷上的文字古朴,竟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上古字符。他开口询问方丈,方丈缓缓说道让其回去自己钻研后就抬手让他退下。

他知寺中这般慎重,由方丈亲手交予的这份手卷必不简单。然而整个卷轴中的文字他一字不识,一时也无从着手。堪堪熬到夜里,他悄悄将这份手卷摊开让柳青姑姑一同参详。岂料柳青姑姑竟然一眼解读出了这种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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