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即刻离城,说冯府那边他来应付。”

“唔……高勤滑不留手,走了我们几个想必他能找到说词,”拓跋燕然稍一思索,将酒杯一推、起身道:“既然冯崇被罚,那必然是他老子回来了,反正事情已经办完,索性这就回雍州吧。你去给她传个信,就说眠月楼事发,昌黎城她不能呆了,叫她收拾收拾尽快出城,我在东门外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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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头的破旧小院里今天热闹得很,无忧春涧青衿这几个来回折腾没个消停,一开始他还事无巨细的指导指导夏牧,后来干脆也撒手了,自个儿搬个凳子在院子里晒晒日头,偶尔听听夏牧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叙话,他反倒越听越上瘾。

为什么上瘾?因为新鲜。

“……学舍就设在西城,地点你去找,茶马市不行,太闹,找个相对僻静点的地方,花的钱自然越少越好。”夏牧一边练刀一边和无忧说着话,旁边地上码放着一大堆均匀整齐的木块,这些都是她练刀的成果。

“师尊,咱们真的能开学舍吗?”春涧帮她拾着柴禾,秀丽的小脸上红扑扑的,她还有些不敢相信,事实上不止是她,是所有人都不敢信。学舍啊,那都是门阀士族、再次也是地主豪商才接触得到的,官办的有太庠,有设在郡一级的学宫,民办的有私塾、家塾、族学等等,还没听过有哪家是教像他们这种平民孩子的。

“为什么不能?”夏牧反问了句,随手劈开一根木桩。

手臂已经发酸了,气海的那条小鱼变成了小蝌蚪,她却依然没有懈怠,因为运劲发力只有形成类似于肌肉记忆、方能在实战中随心而发、如臂使指。这是她在训练场上用无数汗水换来的经验。

她问得也仿若天经地义一般,丝毫没意识到这句反问已经在听的人心里悄悄埋下了一枚种子。

是啊,为什么不能?

“师尊,花费上咱们应该还支撑得住,”无忧是对她的安排最无条件听从的那个,此时一五一十说道:“不知这个学舍师尊打算设立多大?书籍和先生从哪儿延请?”

她不假思索的吩咐道:“除了入股岫云楼的钱,剩余的平均分成三份,一份用于日常的吃穿用度和不时之需,一份留做备用金,日后有用,剩下一份全部花在学舍上。”

“……教学用的书去找人抄录,先生不用找什么大儒名师,去找寒门出身的,年轻一点、又没什么出路的,钱给到位不怕他们不来。”

说到这儿夏牧停下手里的动作,续道:“这个人选很重要,你们去找怕是不行。”

“师尊亲自去找吗?”

“我只会绑人,”夏牧摇摇头,忽然莞尔道:“才子嘛,自然得要佳人去才合适……”

她早就在心里把青衿给卖了。说到延揽士子,这活儿还有比青衿这个现任花魁更合适的吗?

无忧一手拿着一根木桩放到她面前,问道:“……那束修我们收多少合适?”

他说的束修就是学费。

夏牧唔了声,随口应道:“学舍免费入读,六到十岁的孩子都可以来,书册也免费发放,纸太贵,给孩子们一人做个沙盘,知道什么是沙盘吗……?”

她一个人在那儿说,听的人已经都呆掉了,就连老周头都惊掉了下巴。

一个非士族出身的女子,不仅开办学舍、还要免费教?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怕是头一回。

然而他们这几个还只是觉得惊讶,并没有别的一些想法,毕竟他们离上层太遥远了,根本意识不到夏牧的这个做法、会对这个时代的高门大族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要打破知识垄断,意味着她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庞然巨物,是整个已固化了数百年之久的阶级。

“师尊,咱们学舍打算教、教什么?礼德?五经?这怕得要好几个先生才教教得过来吧……”夏无忧的话说得有些磕绊,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戳中了似的,但他说不上来。

这是个好问题。

夏牧凝神说道:“教孩子们识字,教他们明事理,懂得分辨是非对错,教他们识五谷,懂得劳作的不易,教他们体验百业,懂得区分建设与破坏,教他们强健体魄,懂得每个人需得自强不息……”

老周头的面色由初时的不经意慢慢变得肃然。

她想起了自己在福利院时,院长给年龄参差不齐的一帮孩子们上的第一堂语文课,就是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规规整整的“人”。

“……教他们怎么一撇一捺,写下一个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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