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变得麻木不仁,还不如早些结束这一切才干净。
他们都在欺骗她,反倒是眼前的痛苦是如此真实,任何理想和憧憬和它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皮鞭划过头顶上方,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音,如一道闪电般迅疾地落在她的后背。
啪!
碧琪只感觉有人在后背放了一把火。
皮鞭划过的每一寸皮肤宛如有无数根细针不停地在抽刺,内心的煎熬很快将被忘却,转而被那痛入骨髓的痛楚所替代。
没事,熬过了便好,死了才最好。
······
不知过了多久,等碧琪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额头上还放着一条冰冷的湿毛巾。
碧琪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浑身僵硬无力,刚抬起的脖子又重重落回了枕头上。
她感觉全身肌肉酸胀,后背更像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正在啃咬着她的皮肤。
随即眼前的木门被人推开,是她熟悉的面孔,她的女仆帕缇麦。
她一见碧琪醒了,脸上随即喜极而泣,赶紧跪倒在碧琪的床头:
“小姐,您都睡了四天了,夫人和我可都担心极了。”
“这是哪里?”
碧琪的手被帕缇麦紧紧握着。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用力过猛还是碧琪现在身子虚弱,她觉得手骨快要被帕缇麦揉碎了。
“小姐,这儿是我家。您还记得您晕过去那天发生的事儿吗?”
一听那几个字,碧琪两侧太阳穴处的血管似乎快要被那汹涌而上的血液爆炸开来,她头疼的厉害,那日发生的一切却依旧历历在目。
帕缇麦见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以为碧琪忘了,于是提醒道:
“那天您惹怒了城主大人,城主大人用鞭子抽您,您在···在挨了第九道鞭子之后就晕了过去,城主大人命令谁都不许给您疗伤,还说···还说···”
帕缇麦比碧琪大两岁,辈分上算是她的姐姐,此情此景之下碧琪本就心生感动,差点湿了眼眶,见帕缇麦支支吾吾地不敢说,便温和地追问道:
“他说什么?”
“城主大人说让几个下人把您扔到杉树林里喂狼,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说完,帕缇麦又赶忙安慰碧琪:
“小姐,您别伤心,哪有父亲不心疼女儿的,城主大人也是嘴上说说而已,夫人将您从那些下人手里夺回来便寄养在我家,大人肯定有所耳闻,却没有揭穿夫人,也没有阻止她。”
碧琪沉默了半晌,最终笑的苦涩:
“谢谢你,帕缇麦姐姐,请不要多心,我···”她顿了顿,等再次抬眸看向帕缇麦时只觉得一双橄榄般浅色的眸子似乎被一层冰渣所包裹:
“再也不会伤心了。”
午后的阳光落在碧琪的床头上,照亮她红棕色的短发如火般燃烧起来。
她已经躺了很久,望着天花板上缓缓挪动的臭虫,却觉得十分亲切。
身下的床铺并不像家里那般柔软整洁。泛黄的白床单磨损严重,还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帕缇麦将碧琪扶起,让碧琪背靠枕头而坐,她端来的那份吃食也并不如家里那般精致讲究,只是一张用馕坑烤出来的饼子、一碗酸奶还有一碟干酪。
“小姐,夫人已经有两天没寄东西过来,您还是将就着用些吧。”
帕缇麦紧抿着嘴唇,正替碧琪感到难过,却见碧琪一反常态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她将那份仅用面粉烤制的饼子撕碎,扔进酸奶里充分搅拌好,再一口干酪一口饼子的吃着。帕缇麦记得碧琪以前就算在家里面对那些烤羊烤鱼、饼干蛋糕之类的也不会像这般狼吞虎咽。
”小姐···您····”
碧琪将那几片干酪分出一半塞到帕缇麦手里,看向帕缇麦的眼眸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
“真好吃!”
帕缇麦愣愣第盯着手里的那几片干酪,也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碧琪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她直接用衣袖抹了嘴:
“帕缇麦姐姐,你说有两天没有东西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帕缇麦见状直接坐到碧琪身旁,边撕咬着干酪边回答她:
“夫人他们这几天在忙少爷的订婚仪式,忙得晕头转向的,大概是忘了。”
听到订婚两字,碧琪的身体一僵。
她沉默片刻,自嘲地笑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她的心还在隐隐作痛。说好的不再伤心了呢?如果连自己都骗不了以后还怎么骗的了他人呢?
“订婚仪式···什么时候?”
“应该就是在今晚,听说全都城达官显贵都会过来见证,彼得少爷和卡丽娜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啊,两家都是数一数二的显赫家族,两位家主又是世交,这对新人之间更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谁看了不羡慕啊···”
帕缇麦说了一大通,见碧琪不语,这才刹住话尾:
“小姐,您···应该参加不了了。”
“没关系。”碧琪回了句,缓缓移动身子试着下床走几步。
帕缇麦站起身来想要搀扶,碧琪摆摆手说不用,脚掌触碰地面时却又险些跌倒,还好她眼尖手快,迅速抓住床沿让自己站了起来。
她光着脚丫,在未曾铺砖的土地上走了几步,让身体逐渐适应活动。
离上一次像这般让脚掌触碰土壤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她都遗忘了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潮湿的,粗糙的,却是温暖的,从脚心顺着皮肤肌理一直蔓延到全身,宛如重新堕入母亲柔软的子宫,那无处安放的心被大自然的原始气息紧紧包裹着,好似回归故乡。
门外传来车轮碾过草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细碎的踏步,帕缇麦忙起身开门出去,不到几分钟便又折返回来,只是身后多了一人——卡丽娜。
碧琪见到卡丽娜十分惊讶,她一时语塞,竟愣愣地僵在原地。
倒是卡丽娜看了她一眼,目露不忍,于是径直走上前扶住碧琪的手臂。
“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日在神学院后花园分别之后,碧琪三番五次幻想过自己和卡丽娜重逢时的场面。
她幻想自己要自暴自弃,最好将最狼狈最落魄的一面让卡丽娜亲眼目睹,然后为她感到难过,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为她愧疚自责。
然而转念一想又不对,自己要比之前过得更开心,要奋发图强,等下一次见面就要风风光光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看看自己没有她也可以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然而,真等到了这一刻,碧琪又觉得那些报复或者不甘统统不重要了。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无论今晚或者未来将发生什么,她只为此刻有她陪伴在自己身边而感到庆幸,甚至抱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卡丽娜垂眸不去看她,于是碧琪只好再问一遍:
“卡丽娜,今晚可是你的订婚宴,你来这里···找我?”
卡丽娜只是点头,似乎憋着什么话不敢说出口。
于是,碧琪只好先将帕缇麦引走:
“帕缇麦姐姐,你看,现在我已经能走路了,如果母亲无法抽空送东西过来,那你就去家里拿些我的换洗衣服过来吧,我这身已经有血污了。”
帕缇麦又问了些碧琪想要的食物,碧琪随口说了几样,她便答应一声,带上门离开。
碧琪心里的阴霾越来越深,卡丽娜一反常态的吞吞吐吐让她预感不好:
“彼得欺负你了?”
“没有。”
“那···你有话想对我说?”
卡丽娜终于说话了,只见她眼里噙满了泪水:
“不是彼得的事情,碧琪,我下面要说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你说吧。”
卡丽娜吞了吞口水,像是做了个极大的决定:
“伊恩···伊恩他···要被判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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