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梦凡记事起,祖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爹担任县令后,总是很忙,每天早出晚归。

娘身子柔弱,在小梦凡一岁时生了场大病,之后一直在床榻上休养。祖父走的早,家里的事便一直是祖母和几个下人操劳。

那段日子是后来陈梦凡回忆里最幸福的时光。

祖母在院子的石凳上坐着,阳光暖洋洋地洒在院子里的众人身上,陈铭和陈含灵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陈含灵身后紧紧跟着个小不点,怎么甩都甩不掉。

小梦凡跟二姐亲近,于是二姐跑到哪他便跟到哪儿,有时候被地上的石子儿绊倒了,小不点也不哭,吸吸鼻涕抹抹眼睛,都不用别人扶他起来,倔强地自顾自撑着地站起来,憨态可掬的小样子总能让院子里的人忍俊不禁。

偶尔小梦凡能在院子里抓到蝴蝶和毛毛虫,他拿在手里去向祖母炫耀,祖母总是夸小梦凡很厉害,不忘笑骂小梦凡玩闹得身上衣服都脏了。

小梦凡也会拿着虫子哼哧哼哧地跑到屋子里,把手里的事物向娘展示。

娘温柔地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持续到小梦凡四岁,这年,祖母病倒了。

小梦凡这时候还理解不了为什么祖母不能陪他一起玩了,不过懂事的他什么也没说,每天和哥哥姐姐忙前忙后,承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

一天傍晚,小梦凡拿着一串糖葫芦去看望祖母,他兴冲冲地冲到祖母房中,准备给祖母尝尝这甜乎乎酸溜溜的东西。

祖母今天精神似乎格外好,吃着孙儿喂来的糖葫芦,笑得合不拢嘴。

小梦凡看着祖母的笑脸,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美的笑脸了,于是灵机一动,从旁边的梳妆台上拿来一个梳子和玉石簪子,为祖母轻轻理顺了头发。

他不知道簪子要怎么扎在头发上才好看,他凭感觉把祖母的头发盘起,用簪子简单扎住,祖母一动不动,只是慈祥地看着这小家伙。

大功告成了,小梦凡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于是把一面铜镜拿了过来,打算让祖母也看一下。

祖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小家伙盘得乱七八糟,簪子也是胡乱扎着,但她丝毫不介意,只觉得浓浓的喜悦自心里升起。

忽而一股浓浓的疲倦感袭来,祖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于是让小梦凡将铜镜放下,靠近一点。

待到梦凡靠近后,祖母用还能动弹的右手缓缓地抚摸着孙儿的脸庞,端详着孙儿这张脸,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眼睛无力地合上。

恍惚中只听得小梦凡道:

“祖母,你怎么流泪了?”

“祖母我……舍不得你们啊……”

“祖母,不要闭眼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祖母勉强睁开眼,小梦凡焦急的神色映入眼帘。

小梦凡不知道祖母怎么了,他只是凭直觉觉得不能让祖母闭上眼睛,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梦凡啊。”

“我在呢,祖母”

“记住,你以后……别像你祖父一样非要当什么英雄……平凡点也没什么不好。”

“我记住了。”

生命的最后,祖母幸福地笑了。

……

身穿丧服,披麻戴孝的陈梦凡好像一天内成熟了,变得沉默寡言了一些,他开始寸步不离地照顾在娘病榻边。

可惜天不遂人愿,对于娘的病症,爹花重金从州府请来的名医也无计可施。

在祖母逝世的一年后,陈梦凡的娘也溘然长逝。

这天夜里,陈铭,陈含灵,陈梦凡兄妹三人守在王萍韵的病床前,含灵和梦凡各自紧紧地握着娘亲的一只手,老大陈铭面色沉重地站在旁边。

王萍韵面色灰暗,身体各处无时不刻传来钻心的疼痛。

只是她神色依然柔和,欣慰地看着三个儿女,“铭儿,含灵,你们一武一文,相信都会有所成就。我对你们都放心,就是放不下梦凡。”

萍韵虚弱地咳嗽一声,“梦凡从小性格就悲观,容易走极端,你们一定……一定要保护好梦凡,就这一点,你们一定要答应娘。”

陈铭与陈含灵对视一眼,陈铭开口:“娘,你放心,你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陈梦凡低着头默不作声,哀伤的气氛慢慢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梦凡。”

“娘。”

王萍韵柔声说道:“你从小就懂事得很,可是太懂事了,并不好。娘宁愿你能任性妄为一点,这样活着不会很累。”

陈梦凡轻轻地“嗯”了一声。

王萍韵知道再多说也无用,自己……也没那么多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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