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的代号是不可能重名的,一个代号只有一个人能用,真正的小鸥已经牺牲,那这个朱思淼绝不可能是小鸥。

曹静和回去以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唐玉,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半是对皇上所为的不解,另一半是替真正的小鸥感到不值。

小鸥来自南疆,父母是渔民,靠海吃海。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就被当做男儿教养的,会划桨,会启帆,会撒网,会泅水,身手敏捷。

小鸥告别爹娘初来长安时,才十五岁,她看到征兵的告示,便女扮男装参军入伍,去北方攻打屡屡进犯的戎狄,守护北方的城池。

那时,长江以南的城池还是一片歌舞升平,人们过着灯红酒绿的日子,全不知北方的战火连天,兵荒马乱。

他们坚信战火烧不到长江,便在长江的庇护下纸醉金迷,安享鱼米之乡的富贵。

小鸥是为数不多的从南方赶来北方要求参军入伍的人。

但她女儿家的身份很快就被揭穿,军营不要女子,负责征兵的将军担心她是戎狄的细作,便把她抓起来送到了丞相王贤那里。

王贤经过多方排查,终于摸清楚了她的身份,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南方姑娘,一个渔家女儿,个头不高,身形娇小,却也十分伶俐可爱。

“丞相,凭什么女子不能参军!家国有难,我岂能在南疆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也要出一份力!”

想出力是好事,但也并不只是军营里需要人,还有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组织,也需要人。

就这样,在王贤的指点下,小鸥的名字被刻在了细作花名册上。她说家里人没有给她取什么正经名字,她爹姓张,乡里乡亲都喊她大妞。于是,她便成了张大妞。

王贤要给她取个代号,问她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名字,不管叫啥,好像都比大妞好听点。

她却大手一挥,说:

“我叫小鸥!我是从南疆漂洋过海来到京城的,我就叫小鸥!”

海鸥是南疆的一种海鸟,连王贤都没见过海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看着眼前朝气蓬勃、满身热血的女孩子,便不自觉地联想到,海鸥应该就是这样一种勇往直前的海鸟,不畏风雨,乘风破浪。

“好,那就叫小鸥吧!”

小鸥就这样留在了长安,她明面上的身份变成了一个在城南摆摊卖油纸伞的小女孩。

不久后,长安沦陷,京中勋贵纷纷逃离,皇室宗亲迁都汴京。王贤交给她的密令是让她留在长安,辅佐苍鹰与雪雁,所以小鸥不能走,她要等着雪雁来和她接头。

她在战火中四处逃窜,跟着到处流亡的百姓们东躲西藏,终于得了机会重新回到城南。城南的破庙里有一尊观音像,观音手中的净瓶里没有杨柳枝,却有三炷没有被点燃的香。

这是谍报已送达的信号。

小鸥连忙绕到观音像的后面,把手伸进莲花座里,果然摸出了谍报,谍报上写着让她三日后的未时三刻照例在城南卖油纸伞,雪雁会去和她碰面。

戎狄入城后,顺利抢夺了宫殿,也便日渐安定下来。他们若想真正让汉人臣服于自己,不可能一直喊打喊杀,他们也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很快,长安城中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百姓们做生意的做生意,种地的种地,小鸥也照例摆起了油纸伞的摊位,顺利地跟曹静和接上了头。

从那以后,小鸥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很会做油纸伞的手艺人,戎狄王庭里很多贵妇人没见过这种东西,时常来购买,一些汉臣的夫人也时常光顾,曹静和便在其中。

情报就是这样一点点相互传递的,有些事曹静和跟唐玉不方便去做,就吩咐给小鸥,小鸥得了消息再传给曹静和,然后再由唐玉传给山鬼。

小鸥曾十分好奇地问曹静和,山鬼到底是谁,曹静和只说山鬼是王贤手下级别最高的细作之一,埋伏得最深,只有王贤知道他是谁,连她和唐玉都没有见过这个隐藏在暗中的上线。

曹静和只知道山鬼的字写得很好看,是京中一度盛行的簪花小楷,每次传来的谍报都像写着诗句的彩笺一样。若不是为了不留痕迹,实在是让人舍不得烧掉。

后来,戎狄王庭安插在大周朝臣中的内奸被揪了出来,戎狄人大怒,也加强了对王庭里各个汉臣的排查。

有一份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谍报不幸落入了戎狄王庭的手里,他们顺着这份谍报查到了小鸥。

小鸥为了不让曹静和跟唐玉暴露,连夜出逃,却被穷追不舍的戎狄人追到了山顶,到了山顶就无路可逃了。

小鸥本想跳崖,却被戎狄人一箭射中小腿,没能跳下去就被抓捕了。

他们知道汉人有骨气,骨头硬,严刑拷打未必会问出供词。

但是汉人还有一个特性,那便是重情重义。

他们把小鸥带了回去,绑在长安城门的柱子上,每天往她身上射一箭,每次都不射中要害。

他们坚信,小鸥的同党一定会来救她,这样他们就能捉住小鸥的上线,那会是更大的收获。

可是没有,一连几日,都没有人来救她。唐玉跟曹静和都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他们只要去救小鸥,势必会被捕,到时候就连山鬼都可能保不住了。

他们不能去,一旦去了,这盘棋就彻底散了,这条线也就彻底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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