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重见天日了。
通过楼梯地道重回地表,没有铁球,没有怪人,只有令人睁不开眼的强光与被拆成数截横躺在天边的建木,那个铁球怪物只是破坏了建木,没有再把地表翻个土,可即使是这样,建木被连根拔起造成的地缝也如蛛网般遍布我脚下的土地,不能锁住水份只会导致这里更快地变成废土。
森林,草原,水源能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下存留多久?
我和赖明新分着喝了他剩下的一点水,一日一夜都在赶路回家,我没有再浪费时间去寻找其他队员的意思。
赖明新说我嘴唇干裂,眼窝下陷,我当然知道这是脱水的症状,我早就支撑不住了,之所以我还在动,只不过心中的执念逼迫我,一定要回去,问问我阿爹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但等我真的回到村子时,却是站在人群中的施音音第一个迎向了我。
她面露欣喜,“太好了,采集队终于有人活着回来了,小瑞,建木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再也克制不住,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大步向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扯着她冲进最近的一个木屋中,将她推搡到墙上。
“怪物,你还敢出现在这里?”我抓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被我的泥手捏得扭曲,我没有大喊大叫,已经没有愤怒的力气了。
村民们围住门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施音音面部表情管理得很好,她依然保持着和善的笑容,只不过她吐出的字却让我缓缓松开了手,“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些不死民年轻人里最聪明的,你想一想这件事情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的话···”
现在村民们还活着,如果我当场戳穿施音音的身份,连我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施音音笑得更灿烂了,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蛋,压低了声音,“这就对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和我鱼死网破,据我这么久的观察,你是最适合和我合作的目标。”
“和你合作,做什么,欺骗杀害我的乡亲吗?”我不想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即便不再威逼她,也是对她冷嘲热讽,“你既然发现了我在地底,难道我会不知道许国文的下场吗?”
“我和阿达里昆那个蠢货不一样,其实你不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施音音整了整衣领,靠近我耳边,煽动道,“我在我们星球是社会生物学者,你应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只需要知道比起什么讨好总督的美味果实,我对你们这个半死不活行星上的人文生态反而更感兴趣,想一想吧,这个星球上有无数个被分隔开来,独立自主存在的社会,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风土人情与社会面貌,这里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研究圣所。”
见我不作声,她继续讲道,“为什么我们是同一类人,其实是因为同理心的存在,有的人天生当不了恶人,你和我就是这类人,简单来说你见到别人的苦难就会感同身受,从你年幼时起其他孩子或多或少会与玩伴有所摩擦,唯独你总是温和对待每一个人,你想一想,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即使我想认为她在胡说八道,我也不得不承认在村子里的药师中施音音是最和善,救治村民最多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干哑着嗓子问道,“你的同伴已经抛弃这里另觅良机了,你不走吗?”
“我只是个学者,我可不受总督所管辖。”施音音呵呵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会在恰当的时机做恰当的事,说恰当的话,对不对?”
我看了她一眼,她已经胜券在握,而我不仅一无所知,甚至还被她胁迫,万一惹得她狗急跳墙,天上的铁球砸下来我们谁也活不了。
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先配合她的表演。
应付完了村民的疑问,赖明新的爹娘对我千恩万谢不提,等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阿爹已经在桌边等着我了。
“家里还有存粮,你吃一点吧。”
桌上摆着几块玛娜与一碗水,我吃了一点,才感觉有了点力气,“阿娘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她去领分配的物资了,我们所有人都要迁徙。”
我停下了咀嚼,“是施音音组织的吗,我们要迁徙去什么地方,去雾中世界不是送死吗?”
阿爹没有回答。
本来回家的路上,我有满腹疑问,但是真等回到了家中,我却完全问不出口,父亲到底知道多少,如果他说了出来,会有危险吗?
我躺在榻上,在沉思中合上了眼。
那天晚上,我一直半梦半醒,好像还发了热,浑浑噩噩中,看到了哭泣着的阿娘,她含泪将一块闪烁着微光的晶石塞进我嘴里,“吞下去,不要吐出来。”
我哼哼道,“妈,你回来了,这是什么?”
“不要问,不要问。”她只是催促我快点吞下这块石头,我含在嘴里,还没等吞咽,它已经化为了热气流入了咽喉,紧接着又直冲我的脑门,我“啊”了一声,热乎乎的鼻血淌了出来。
“我的瑞儿!”阿娘抱着我泪流满面,“妈随后就来陪你。”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阿娘竟然给我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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