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地府吗?哎,你别走哇,你去哪儿?”

江云兮听的云里雾里,却见女人站在湖边莞尔一笑,化作点点荧光落在植被上消散不见。

想将其抓住问个明白的江云曦扑了个空,草长莺飞,柳条翩翩,他站在夕阳下面,湖光山色,他有些不知所措:

“干啥阿这是,把我整来她倒走了…“

撑着胆子,江云曦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相比于远处幽暗的森林,起码这里还有几只鸟儿在树上鸣叫。

他坐在地上不敢乱动,厚厚的草地格外柔软,如血的残阳散发着余温盖在他的身上竟有丝丝的暖意,闭上眼睛,他竟不自知的睡了过去。

时间如白驹过隙,等江云兮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星星。

他不禁感叹这空间有些虚假,再高的山峰怎会与天空接壤,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呼吸自如。

可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死人一个,哪还会呼吸,脑中又浮现出女刺猬的脸,心中的怀疑也就消了大半。

好奇心起,他举起胳膊,伸手去抓身边那颗最亮的星星,却发现自己早已变得透明,只有心脏的位置闪着微弱的绿光。

一阵寒风掠过,他忍不住身子一抖,一个喷嚏打得他坐了起来。

‘还真是高处不胜寒…’刚想自嘲却又是一个喷嚏,'不会吧,我这是感冒了?'

他揉了揉鼻子,刚想摸摸额头,竟又打了两个喷嚏,直打得他眼冒金星,他口中默念:

“一个喷嚏好,两个喷嚏怪,三个四个要坏菜,难道我死都不能消停死吗?”

他一边想着,揉鼻子的手指顿了顿,一脸狐疑地叫道:“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原来江云兮醒来的地方早已不是什么湖边,而是悬在一处高楼林立的城市半空。

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马路,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向下一看,白雪皑皑,比起身为光源的路灯还要明亮。

他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心里一紧,身子却是一斜,又不受控地往下坠落着。

就在他马上落地的时候,他急忙抱住了路灯的灯头。

‘轻飘飘的鬼魂怎么会受重力影响,是那只母刺猬,肯定是她。’

心有余悸的江云曦想着怒气冲冲地骂道:“死刺猬,我跟你没完。”

他咽了咽口水,往下翻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小棕狗正对着灯杆嘘嘘。

眼看白雪泛黄,小狗惬意的哼哼两声,正要离开,似是看见了江云曦一般向着灯上面一顿狂吠。

江云曦被其叫声吓了一激灵,一个手滑整个身子向下一栽。

顿时汗流浃背的江云曦终于在滑下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又手蹬脚刨的爬了回去。

倒不是他怕狗,只是电影里都说鬼是应该怕狗的,江云曦本能为之,但又想了一想,心说不对:

‘我在幻境里还能让只狗欺负了,这不让那只刺猬笑掉大牙吗’,当即恶狠狠地大喝一声:“滚。”

没想到那只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怨气,夹着尾巴竟变成一只小小的刺猬灰溜溜的跑掉了,只留下地上一串浅浅的微黄色的脚印。

“果然,这不是狗,该死的母刺猬,她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小刺猬的离开,江云曦并没有开心,反而心思一沉,看着遍地的雪堆,心道:“寒冬腊月,雪比墙高,这难道是东北吗?”

他抬头看向四周,原来是个小区,小区不大,分南北两座小楼,黑灯瞎火,时间已晚,只有南楼正对着路灯的四层还有一家亮着灯。

江云曦好奇的看去,却发现自己眼力惊人,搭眼一瞧,仿佛自己置身于那户人家的客厅之中。

‘陆雨泽?’灯光昏暗,江云曦环视四周,在沙发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陆雨泽,陆雨泽!”他小声的叫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半张着嘴躺在沙发上。

圆鼓鼓的小肚子上下起伏,像是给他的呼噜打着节拍。

他凑到近处,想要拍醒青年却被身后一声吼叫滞住:“爸,你这是干啥啊?”

江云曦转身去看,只见侧卧的门被猛地拉开,一个女人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这女人皮肤白皙,珠圆玉润,如同精心雕刻的玉器。

江云曦看着那无比熟悉的脸,一眼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这青年,他好朋友陆雨泽的母亲。

只见女人披散着头发,气冲冲地走进卫生间,就在江云曦愣神时,她拎着一个白色的水桶走了出来。

砰的一声,水桶砸在地上,吓得江云曦身子一抖,回头问道:

“雨泽,大娘这是咋了?”

却见沙发上的陆雨泽嘬了一下嘴翻身将被子盖在了头上。

江云曦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都忘了,我已身死,你怎会听见我的问题呢。”

江云曦暗自伤感,却听身后陆母继续委屈的喊着:

“怕你尿床给你穿的尿不湿,你还给我尿了,还尿一地。

咋滴,气死我你舒服呗,得劲了呗,明天,我就给你送养老院去。”

陆母说着,拧了拧拖布走了进去。

江云曦闻言明白了大半,顺着陆母的方向看去。

只见屋里云雾缭绕,一个老人上身穿了件衬衫,下身赤裸着坐在床边。

对于女人的喊叫,老人就像没听见般自顾自的抽烟看着电视,小手一抬将燃尽的烟蒂弹在地上。

女人见此嘴角抽动,伸出头来大口的喘了两下,咬着牙将地上黄色的污渍擦净,口中不住地嘟囔道:

“你就作吧,把我作死看这个家谁还养你…”

哐的一声,侧卧的门被陆母狠狠地摔上。

与此同时,被窝里的陆雨泽双脚一阵扑腾,被褥被其掀起。

陆雨泽露出一个脑袋,小声埋怨道:“睡觉也不得安生。”

“你说啥!”陆母恶狠狠地看向陆雨泽,寒气逼人吓了江云曦一个踉跄,坐在了沙发上。

“知道他控制不住自己,就给他少喝点水呗。”

陆雨泽说着坐起身子,看了眼手机。

“喝多少他都这样,你起来,正好帮我把地都拖一遍。”

陆母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这地一天拖两遍了,还不够亮吗?”陆雨泽在手机上打着字,一脸的无所谓。

“怎么不用了?你一天天在家就往那里一趟啥也不干,跟个死尸一样。”

“我咋啥也不干了,地是下午拖的,碗是刚才刷的,我就躺一会儿,等下还得写小说呢。”

陆雨泽说的委屈,却听陆母冷哼一声。

不等讲话,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从主卧里走了出来,大声呵斥道:

“一天分币不挣,让你干点活那么多废话呢,还写小说,都三年了,你挣着钱啦?”

男人光着膀子,只穿了条线裤,一脸嫌弃地看着陆雨泽。

江云曦看着男人粗犷的线条,不是陆雨泽的父亲陆晨还是谁。

“你以为我愿意呀?”陆雨泽将手机放下,愤愤不平的道。

“你踏马还有理了,大学毕业快三年了,工作都找不到,啃老啃出优越感啦?”

“那还不是赖你们,非得让我学什么旅游管理。

看人家江云曦挣钱你们眼红,三年虫潮,你们不让我出去工作,这写小说不也是和你们说好的吗,又变卦…”

“还赖上我们了,明天,进工厂,谁说啥都不好使。”

陆父说着,一旁的母亲表情一僵,快步进了卧室,将主卧的门再一次摔上。

砰的一声,江云曦身子又是一颤,唉叹了一声,心道:

‘都说世上没有感同身受,但苦难怎么都如此相同呢?’

身旁陆雨泽阴沉着脸,低头说道:

“哼,打死我也不去,进工厂还不如去当导游,正好虫潮退了,东北正缺人带团”

“狗屁导游,我交钱让你上大学就是让你给别人当狗去?”

此话一出,陆江二人俱是一怔。

陆雨泽站起身恶狠狠地问道:“什么叫给别人当狗,你这是啥意思?”

“不是当狗是什么,别说你没当导游,就是当上导游挣那仨瓜俩枣不抵我的零头。

还得点头哈腰,生怕人家不买你账,这不是狗是什么?”

陆父见儿子站起身,他也挺了挺腰板,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那我也不进工厂。”陆雨泽气的不再多说,只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我说了,你死也得给我死去。”

看着男人不可一世的脸,陆雨泽面色铁青,脖子青筋凸起,吼道:

“好,反正我在你这儿就是个废物,垃圾,我死给你看。”

说着,陆雨泽打开了窗户,看了一眼楼下的铁围栏,一头栽了下去。

一旁的江云曦来不及多想,一把拽住陆雨泽的裤脚。

他本想将其拽起,却跟着陆雨泽的身体一起掉了下去。

鲜血喷涌,江云曦只见陆雨泽的尸体插在围栏杆上。

黑色的栏杆刺穿了他的身体,望着陆雨泽崩裂的眼球,江云曦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江云曦耳畔传来陆雨泽的声音:

“我曾三次鄙视自己的灵魂,并以抹杀为目的付诸行动…”

“不要啊,陆雨泽!”

江云曦猛地坐起,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天空阴云阵阵,枯草丛生,湖水随着大风摇曳,他再一次回到了湖边。

“刚才那是梦吗?”

江云曦看向湖面,湖水比起之前要浅上很多,甚至有些干涸,他摇了摇头,心里暗道:‘果然不是之前的地方’,转念又记起女刺猬的话,‘真真正正发生过,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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