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政殿

离帝坐在龙椅上,紧皱眉头,一言不发”西北境蝗虫泛滥,众爱卿可有何应对之策,”

“启禀皇上,自古蝗灾都是古法火烧之,夜中设火,火边掘坑,其次是用器具捕杀,”

说话的人是杨先之乃是吏部的正三品官员。

离帝烦躁“可有爱卿主动请缨,”

兵部刘侍郎站出开口“臣觉得自古术业专攻,还是得当地知府主事,朝廷派官员协助,国库拨银赈灾即可”

“刘大人这话说得轻巧,当地官员早在灾情发生时便开始要赈灾银两安抚百姓,”

“这折子都在户部堆成山了,可见灾情严重,百姓以田地收成为生,这一灾,本就颗粒无收,治蝗灾火烧还会毁坏农田,”

“国库哪来那么多银子,养这成千上万的灾民,“户部张侍郎开口回怼。

他心想:这些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知道找他们户部要银子,哪那么简单,他们户部收税都艰难的很。

顾予礼看着第一排空缺的站位,有些出神,袖中的金疮药被握紧。

竟伤的如此严重吗?今日也没来上朝,他有些懊恼,当初为何要听玄一的在家中养几条猎犬。

“北阳王怎么看,”离帝出声点名。

顾予礼走了出来,鞠身行礼。

“微臣以为,北区畜牧业发展迅速,可多养一些鸡鸭鹅类,让北境百姓为生,鸡鸭鹅可食蝗虫,另加器具扑杀,尽量少采取火烧,四皇子眼下正在北境与商户商量皇商税银之事,微臣愚见,不如八百里加急,择近而勿求远,”

离帝眉头舒展“甚好,传朕旨意,让霖儿前往赈灾,”

苏烨阳一袭紫袍官服站在兵部侍郎身后,他看着原本属于昭华长公主的位置,空缺着,有些失神。

阿姊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听闻离帝让苏烨霖去赈灾,苏烨阳暗暗松了口气,突然庆幸阿姊不在,阿姊若在,今日他肯定要顶着压力请缨赈灾。

北境偏远又危险,流民又多,他并不是很想去。

想起三天前传来的消息,阿姊在北阳王府受伤了,他抿唇,他是不是应该去看看阿姊啊,可是阿姊要是知道他私自出宫会不会很生气啊。

要不,先回去问问先生吧!

早朝散去,官员们结伴下朝。顺带议论一下八卦。

“你说长公主怎么回事啊,已经三天没来上朝了,”

“你还不知道吧,据说长公主受伤了,”

“怎么伤的啊,以长公主的性子,能三天不上朝,定是很严重的伤吧,”

“不知道,北阳王府的人三缄其口,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伤的,”

顾予礼独自一人走在官道上,心绪起伏,想着:该不该托人去看看她。

他指节如玉,紧握着金疮药的瓶身,思考着,托何人去看她比较妥帖。

三天前,玄一便回禀了他,说昭华在他府上安插的人手全数撤之。

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当初她安插人手入府,他装作毫不察觉,如今人手全撤,他反倒更难获取她的信息了。

“北阳王留步,”张侍郎紧跟其后唤了顾予礼

顾予礼正愁找不到人去看昭华,听见张侍郎的声音,突的眸色一亮,脚步停驻,他记得张侍郎家中有个小女儿与昭华打过几次会面。

“何事,”顾予礼问

“今日早朝,王爷说,四皇子北下是为了皇商征税一事,下官想探讨一二,”

银子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想想张侍郎就开心,自从长公主南下征税之后,就再无皇室帮户部征收了。

朝廷征税是有一套流程的,往往遇到那些个拖税的,户部只能干着急。

但是皇室征税就不一样了,不需要走任何流程,如今四皇子北下征税,张侍郎开心的小胡子都翘起来了。

顾予礼正盘算着,怎么能让张侍郎的小女儿去探望一下昭华,一听征税一事,他淡淡点头,顺着张侍郎的话说:“既如此,还请府上一叙,”

“你府上我府上,”张侍郎问。

“听闻张侍郎府的鲤鱼池中有十年难遇的黄金鲤,”

顾予礼低眸,只有去了他府中,到时候再顺着开口,提出让他小女儿去探望昭华才不唐突。

“王爷请,”张侍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另一边,长公主府上,被人心心念念的苏琼华,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好不快活。

这葡萄种子是她当初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春衣悉心照顾,如今才有了这样好的光景,天气一热就是最好的乘凉之处。

她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突的一阵风吹过,她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这天那么热,我还能感冒不成,”揉了揉鼻子,她嘀嘀咕咕。

“依我看是有人挂念主子吧,”夏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伸手够葡萄。

冬雪则乖巧的坐在苏琼华的摇椅旁,一只手抱着自己的麻袋,另一只手拿着蒲扇给苏琼华扇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蒲扇。

然后缓慢的。

上~下~左~右~。

春衣姐姐说的,要照顾到主子的每一处。

“主子向来贪凉,着凉也不奇怪,”秋意百无聊赖的躺在葡萄架子不远处的树枝上。

啊~好无聊啊,自从主子把人撤了,她都没有业余八卦听了。

“夏花,没洗的葡萄不准吃,”春衣走过来拍打夏花不老实的手,她端着做好的马蹄糕放在苏琼华身旁的小桌上。

这三天苏琼华除了吃就是睡,所有来找她的人一律被春衣拦在了府外,伤口也不怎么疼了,秋意给她找了不少的话本打发时间。

忙了那么多年,突然闲下来的苏琼华,很享受现在的养老生活,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

“主子,小殿下那边鸽子一直没飞回来,你说,会不会是飞一半被人烤了啊,不然为什么小殿下那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有啊,”

夏花无聊的吐泡泡玩,主子落水前给小殿下写的飞鸽传书,到现在也没下文。

鸽子一直没回来,主子也没再给小殿下写信,她喂的鸽子都肥了一圈,夏花都在担心,它们会不会飞不动了。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春衣一个响栗敲在夏花脑袋上“闲着没事去把后院的马喂了,”

“我才不要,马有马夫喂,”夏花抵抗。

“马夫娘子生产,告了三天假,你去喂,”春衣开口,夏花抵抗无效,只能气鼓鼓的去喂马了。

“日头正盛,公主回屋避暑吧,奴婢给您换药,”春衣伸手扶起骨头都躺懒的苏琼华。

“也行,正好睡个回笼觉,”苏琼华跟个软骨头一样整个人的力气都卸在了春衣身上,两人回了她的寝卧。

上~下~左~右~。

咦主子去哪了?冬雪还在紧盯着自己手中的蒲扇,突的发现躺椅中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急的到处找人。

“主子回卧房了,”秋意提醒。

冬雪眸子一亮,春衣姐姐说了,要给主子扇风,她提着麻袋小跑着朝卧房的方向奔去。

“又是无聊的一天啊,”秋意望向蓝天白云,默默叹息,她的八卦啊,怎么就没了啊。

侍郎府

张侍郎很郁闷,他以为北阳王会跟他详细谈谈皇商纳税的事情。

结果不知怎么,话题越来越偏,从四皇子纳税谈到当初长公主南下征税,谈到他的花园好看,再然后谈到丞相府夫人的花会,再谈到他的小女儿在花会上得长公主赏赐一事。

再谈到长公主三天没有上朝受伤的事。

最后不知怎么了,他就顺着北阳王的话,跟下人递话,让自己小女儿去探望长公主,看看伤势如何了。

绕了一个时辰,日头最盛的时候,顾予礼满意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起身行礼。

“午膳时辰到了,那本王便不叨扰了,祖母还在家中等我回去用膳,”

咦,他怎么记得北阳王是来他府上看锦鲤的啊,这锦鲤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他就要走了,张侍郎纳闷。

“下官送送王爷,”张侍郎被绕晕了,赶紧起身送客。

“不必了,我看今日阳光正好,令府千金还是及早出发好些,”

顾予礼将金疮药放在桌上“谨记这金疮药,是侍郎府送的,”他说完就转身离去,门外的马车早已等候许久。

张侍郎看着桌上的金疮药,感觉还是有点晕,但是还是让下人拿去了给她小女儿送去公主府。

在后院刺绣的张嫣然更纳闷,父亲怎么就突然派人与她说,让她去探望病中的长公主呢,她与长公主也不是很熟吧。

到达北阳王府,顾予礼心情愉悦的下了马车,玄一发现,今儿个主子心情好像不错,连他说话多了,也不嫌他聒噪了。

顾予礼先去后院给祖母行了个礼,陪祖母用完膳,便进了自己的书房。

顾予礼的书房很简洁,除了一张摆放笔墨纸砚的桌子,以及身后的一个书架,就只剩下一个下榻的地方,他的书桌上摆着一个很奇怪的摆件。

一尊..断了佛掌的佛像。

佛像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抚摸的样子。

如果苏琼华在这里,她一定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为了捉弄顾予礼特地打造的摆件,还特地选在今年顾予礼的生辰宴上送的。

好不容易赶上顾予礼生辰,她定是触他霉头的。所以就选了个这样的礼物。

只是她大概是想不到的,她戏弄他的礼物,却被他很好的珍藏着。

这是苏琼华送给顾予礼的第二个礼物,第一个礼物是一片好看的竹叶。

顾予礼知道苏琼华大概是忘了,那片被顾予礼放在了书中,保藏得当的。

竹叶不能经常拿出来抚摸,容易损毁,而佛像不一样,所以佛像被摆在了他的书桌上。

张嫣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顶着烈日来长公主府上,只是父亲催促,她便急急忙忙的带着药来了。

“公主养病中,不见客,还请嫣然姑娘回吧,”春衣在会客厅,给张嫣然上了杯茶开口道。

“如此,便是我叨扰了,只是嫣然心中挂念长公主,听闻公主是受了外伤,这是家父特地准备的金疮药,希望公主万金之躯早日得以康复,”

张嫣然放下父亲让她送的金疮药,便在春衣行了个标准的送客礼后,转身离开了公主府。

就在张嫣然回到侍郎府后。北阳王府内月一便单膝跪在顾予礼面前禀报:“张千金并未见到长公主,金疮药倒是已经送到了,”

顾予礼染墨的眸子有些许黯淡,手中一颤,笔墨染上了宣纸,好好一幅字,毁于笔墨之下。

竟是伤的连客都不能见吗?是不是应该请个御医,苏烨阳在干什么,不担心自己的长姐吗?

此时顾予礼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在长公主府上安排自己的人手,当时他只想着,她能监视他,除了那份心意,他没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但他不能..

玄一疑惑:“好好的,主子打听长公主干嘛,是想看看长公主死了没吗?也是,长公主死了,主子估计心情都愉悦了,不至于像前几天那样脸黑的都能滴墨了,”

月一朝玄一翻了个白眼“白痴,”骂了他一句便消失在了书房,他与玄一不同,他是暗卫,不宜在明处待很久。

皇宫内,六皇子殿

苏烨阳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便将信纸放入飞鸽脚上的置信处,打开笼子,放飞了鸽子,鸽子朝长公主府上飞去。

先生说,他需时常关心阿姊,万不能让阿姊寒了心。

阿姊怎么会因他寒心呢,阿姊自幼最疼的便是他,只要是他想要的,阿姊都会努力送到他的手中,只是后来阿姊不再像以前一样对他毫无要求了。

阿姊会让他学习,会逼他去做很多他不愿意的事情。

阿姊要求他成长,要求他入朝,说别的皇子都是十一岁入朝,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是成长。

他才十二岁啊,他只知道阿姊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阿姊很优秀,朝廷上下包括父皇无一不是夸阿姊,夸他有个好姐姐,哪怕他再努力也追不上阿姊的脚步。

大家都会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弟弟对他厚待几分,以往他都觉得没什么。

可是自从先生说过,他是一个独立的人,高看他的人,不能只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弟弟,而要是因为他是苏烨阳,而高看他后。

他便突然热烈的渴求着,希望有人能看到他,他不想让先生失望。

先生是唯一一个,除了阿姊以外,对他好的人,他鼓励他,肯定他,认同他,给他出谋划策,让他去得到阿姊的夸奖的人。

他一直都没达到过阿姊的要求,他已经让阿姊失望了,所以,他不想让先生也失望。

苏琼华午睡睡醒的时候,就看见春衣站在她的门口,一般下午春衣是不伺候她左右的。

公主府丫鬟不多,日常事务都是春衣去处理的,公主府的财政开支铺面田地也都是春衣在打理。

春衣很忙,所以伺候她午睡起身这种小事,基本都是夏秋冬在做。

“公主睡醒了?”春衣端着洗漱用具走向她。

“嗯,”苏琼华懒懒的嗯了一声,有点赖床的意味。

“六殿下来信了,”春衣将毛巾打湿拧干轻轻的擦拭着苏琼华的脸颊。

再听到苏烨阳的名字,苏琼华还是忍不住内心一酸。

重生之后,她都在尽量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关于小阳的一切事情,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们年幼间的姐弟情分。

现在的她才十七岁,小阳也才十二岁,她上一世所遭遇的,这一世还没发生,可是上一世的痛苦还历历在目。

“不想看,”她将头埋在春衣的怀里,似乎有些鼻音。

“那便不看,”春衣拿起苏琼华的手,葱葱玉指,她一点一点细细擦拭着

“公主午睡起来,心情不佳,要不要出去转转,最近铺子里来了些不错的玉器,奴婢与冬雪陪您去看看,”

“为何不喊夏花跟秋意,”她吸了下鼻子问

春衣知道,她哭过了,她眼神一黯。

“她们两太吵,冬雪安静,”

“你嫌弃她们俩,”苏琼华破涕而笑“她们俩知道吗?”

“夏花听不懂人话,所以不知道,秋意知道,但是她脸皮厚,不在乎,”春衣道。

“既然如此,美人相邀,岂有不去的道理,”苏琼华笑了。

冬雪右手提着自己的麻袋,左右张望了一下。

她感觉主子好像哭了。她在袖中摸来摸去,最后像是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握拳伸向苏琼华。

苏琼华知道,冬雪是想给她东西,于是伸手去接。

落在手中的是一颗黑色药丸,苏琼华认出来了,这是毒药。

她看着冬雪认真的眸子,读懂了她的意思。

“谁欺负你了,给他下药,毒不死他,”

夏花看着马车从侧门离去,抱着狐狸精的手紧了紧,她垂下头有些委屈,主子出门玩,不带她,可是她又很担心。

下午她告诉春衣姐姐小殿下的鸽子飞回来了的时候,她明显看见了春衣姐姐眼中的担忧。

然后春衣就一直守着,等主子睡醒。

夏花感觉到了,主子最近很不开心,她隐隐猜到,是因为小殿下。

可是春衣姐姐不许她和秋意在主子面前问小殿下的事。

夏花在思考,她能为主子做些什么吗?

突的,她想起了北阳王,想起了上次冬雪没画成的王八,她眼睛一亮。

苏琼华是乔装打扮过的,戴着幕帘,身着的很低调,踏入铺子的时候,被旁边的吵闹声吸引。

她名下的玉器铺都处于闹市,这家玉器铺更是处于前酒楼后青楼的好位置,还没入夜,青楼并未开始揽客,吵闹的是酒楼。

酒楼门前,一名妇人与一男子在拉扯,妇人身着灰布麻衣,看上去就是吃过苦的。

日晒雨淋过后皮肤显得很粗糙,而这名与妇人拉扯的男子,苏琼华认识,是当朝探花郎徐进。

徐进生的唇红齿白,学识不错,殿前三甲时,因俊俏的容颜被钦点为探花。

苏琼华为何记得那么清楚?那是因为,他是侯郡主看上的人。

侯家三代良将,候将军亦是官拜二品,有从龙之功,先皇给他家世袭侯爵的荣耀,只是到侯将军这一代,只生了侯敏这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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