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就因身子不好,不能再孕,而侯家家训严谨,侯府没有纳妾的先例。
侯将军于夫人也是伉俪情深,于是,便养出了侯敏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侯家也是盼着侯敏招婿生子,继承爵位的。
只是这侯敏,从小就不是个女儿性子,当街纵马,殴打百姓,更有甚者连官差一起打。
着实是令她父皇头疼,侯将军就那么一个女儿,求封了郡主后,一有人参他女儿不好,他就在大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细数养女不易,罚也不能罚重了,教又教不好,京城的百姓看到她就躲。
她时常在朝堂听见父皇叹气,这个侯敏着实是个令人头疼的角色,毕竟是重臣的爱女,他也不知怎么处理为好。
本是头疼的不行的时候,徐进出现了。
侯敏对他一见钟情,为了博他欢心收敛了许多,至少是没那么跋扈了。
这下可把她父皇高兴坏了,当下就问徐进可有娶妻,一听没有,二话不说就给二人赐了婚。
大离没有侯胥驸马不能入仕的规矩,于是这个徐进在福源侯府的扶持下,一路青云直上,仅仅四个月就入了中书。
重活一世的苏琼华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比如这个徐进其实早已在乡下有婚配。
听着眼前这个农妇声嘶力竭的哭诉着,丈夫薄情另娶,苏琼华便知道了,这是徐进的那个乡下妻吴氏。
上一世徐进被状告欺君骗婚之罪的时候,是明年开春的时候,吏部赵侍郎,一本奏折参了上去。
不过那时候徐进的这个乡下妻早已死去,吏部赵侍郎是被人当刀用了。
徐进勾搭上了二皇子苏烨峰,入了二皇子的党派,一心为二皇子争取侯府的支持。
三皇子苏烨安见二皇子势力壮大,为了重创二皇子,不知从哪找到了吴氏的尸体,往吏部一扔。
赵侍郎是个不涉及皇子们的党派之争的官,他也是一个难得的为民伸冤的好官。
当下就开始调查吴氏的死,这一查就查出来了,徐进欺君骗婚,甚至为了灭口,杀害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苏琼华记得当时侯敏郡主要死要活的要保住这个徐进,最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徐进判了个流放。
也因此二皇子跟侯敏便记恨上了赵侍郎,赵侍郎死的挺冤的,二皇子跟侯敏联手设计他,说他预谋奸污侯敏郡主,幸亏二皇子及时赶到,最后死于二皇子剑下,直接一个先斩后奏。
父皇生气吗?气得要死,可是没点办法,侯敏郡主连清白都不要了,他能怎么办?
她为什么知道尸体是苏烨安丢的呢,说来还是秋意告诉她的,某天晚上秋意夜探三皇子府听到了苏烨安与幕僚的交谈,回来便喜滋滋的跟她分享的这个八卦。
她当时本想揭发苏烨安,却想到了新贵妃,三皇子亲族鼎盛母妃受宠,她母妃去逝后,最受宠的便是三皇子的母妃新贵妃,揭发这么一件小事对他不痛不痒的。
于是她将这事透过二皇子的眼线传达给了二皇子。
那段时间苏烨峰跟苏烨安好像两条野狗一般互相攀咬,她觉得有趣极了。
她的心情也是显而易见的好,连顾予礼压了她的折子,她都无动于衷。
不过顾予礼那时候也识相,安静消停的陪她看了一段时间的戏。
思及此,苏琼华突然想顾予礼了。
灵魂飘荡的那段时间,顾予礼都会来她墓前看她,每次都絮絮叨叨的说很多。
哪里像她活着的时候,顾予礼一句话也不愿意跟她说。
就喜欢站在一旁用清冷的眸子看着她,现在想想,还是絮絮叨叨的顾予礼可爱。
只是她也不知道顾予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
她死的时候二十三四了,可现今她才十七岁,党派之争都才开始。
苏烨峰都还没被废为庶人,新贵妃还未自戕,苏烨轩还未遁入空门。
他们互相斗到她二十岁的时候,才唯独剩下苏烨霖与她这一派。
顾予礼现在也还没完全站队四皇子,他还是那个各方势力拉拢的准北阳王,他只是偏心四皇子,还没入党派之争。
想起赵侍郎,那个天天在朝堂说她不懂礼数的老爱说教她的人,叹了口气。
“春衣,找个武功不错的,盯着那个女人,贴身保护她,要是遇到什么事,把她救下来,”她吩咐春衣。
罢了,横竖被说教几句也不会死,难得出来个好官,救他一命,当积德吧。
至于吴氏,苏琼华思索了一番“走,我们去北阳王府,”说完玉器也不看了,拉着冬雪跳上马车。
“去找我们正直聪慧的北阳王爷,”
马车缓慢行驶,离开了闹市,北阳王府坐落在京城的东南角,祖上传下来的几辈家业。
北阳王府很巍峨,苏琼华看了眼门口的两个大狮子。
比她的公主府气派多了,真没意思,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公主,奴婢下去叩门,”春衣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苏琼华百无聊赖的探出头,北阳王府的府墙依旧是她前几天晚上翻过的高度。
“居然不加高,”苏琼华摸了摸下巴疑惑,她还以为,出了她翻墙这事,北阳王府的人至少得把府墙加高三尺。
结果居然没加。
苏琼华是没猜错的,玄一是打算这样做的。
可是他主子只看了一眼府墙,便让他不要再加高了。
看主子那意思,似乎还嫌府墙高了些。
因此玄一还特地在月一面前嘀咕主子的不对劲,惹的月一又一个白眼。
他们主子哪里是嫌府墙高,明明就是有人武功不行,翻个高点的围墙都容易摔。
他主子是怕人摔伤,他心疼。
等待确实难熬,要不是带着春衣,苏琼华想,她早翻墙了。
蹲在角落的冬雪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烦,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背,翻过她的手心,一颗糖果落入她温润的手心。
冬雪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苏琼华的不耐烦被一扫而空。
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真是乖巧的可爱。
“我们家冬雪长大了,都会哄人了,”她捏了捏冬雪的脸颊
“主子,北阳王有请,”春衣在马车外站着,规规矩矩的等苏琼华下马车,扶着苏琼华往北阳王府走去。
北阳府风景很好,上次她翻墙直接进的中庭,这次走的正门,才发现,前院种满了向日葵。
苏琼华讶异,因为极少有人将向日葵种满院子,除了她。
没想到如今还多了个顾予礼,苏琼华喜欢向日葵,明媚希望,主要是瓜子炒熟了还能吃,她比较满意。
她喜欢红色,却不喜欢红色的花,这一点除了春夏秋冬连小阳都不知道。
她喜欢红色的张扬明媚,却不喜欢红花的艳丽。
在北阳王府她也没看到任何一朵红色的花,她勾唇一笑,她款款走向北阳王府的会客厅。
另一边的玄一正望着换了一身青色云织锦服的主子发呆。
同一个颜色的衣服,主子换了三套,他不明白,不就是昭华公主上了个门吗?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对,是有不一样的,这次她走了正门,没爬墙。
顾予礼整理好衣冠,跨步走向会客厅,他一手握拳放在了背后,一手放置在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手心有微微的出汗。
他眼底的光和轻微勾起的唇角,都彰显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月一在暗处简直没眼看,他的主子,现在好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顾予礼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少女俏丽纤细的背影。
少女头上的幕帘早已被拿下,在春衣手上拿着,因取幕帘而变得有些散乱的发丝,在一阵微风拂过时,成为了最为温柔的风景。
苏琼华今天出门低调,选了一套淡青色的水墨荣光锦,头上也有一个青色的玉簪。
她向来不爱戴步摇,太约束,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慵懒却又不失矜贵。
苏琼华转过身时,眼角眉间泛出笑意,呦,穿个衣服还撞色了。
“北阳王好啊,”她轻松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顾予礼深吸了口气,克制住了自己那颗因少女笑意而浮动的心,他清冷的眸子看向她的身后,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淡淡开口。
“已是晚膳时间,公主来找微臣可是有事要商,”
“来找你吃晚膳,”苏琼华直接落在在主位上,看着他。
“你都说了,现在是晚膳时间,你这偌大的北阳王府总不能饿着本宫吧,”
顾予礼微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颔首,“厨房还需做些准备,公主在此稍等片刻,”
顾予礼走出房门,春衣立马就皱起眉头,“公主,孤男寡女共进晚膳,实为不妥,”
“有何不妥,你没看一向知礼守礼的北阳王都同意了吗?”苏琼华半倚着,毫不在意。
很快苏琼华便知顾予礼为何答应 了,他看着中间隔着屏风的两道桌子,上面摆着一样的菜色,桌子旁还围绕着七八个丫鬟。
她突然笑了,进北阳王府一路走来,她就没看到过几个丫鬟,她扫视一圈估计北阳王府所有的丫鬟都在这了。
这要是能传出孤男寡女去,那不得成个笑话,不过苏琼华一点也不在意,她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居然都是她熟悉的菜色。
“北阳王这是把御膳房的厨子挖过来了,”她揶揄。
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她幼时在宫中爱吃的吃食,出宫开府后便是很少再吃到了
“御膳房的掌事年迈,正好祖母爱吃,微臣便求了皇恩,将御厨请入府中,”顾予礼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
编,继续编,这一路走来,又是向日葵,又是没有一朵红花,现在连她爱吃的菜色都摆出来了,她又不是傻的。
换以前她可能还能被忽悠,重来一世早明白他心意的苏琼华再看不出来他心悦她,她就是个傻子。
只是苏琼华没想到的是,他居然那么早就喜欢她,这点着实出乎意料了,顾予礼藏的挺深啊。
“本宫吃饭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都下去吧,”苏琼华一开口,周围的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看到屏风另一旁的主子点头,才全部退下。
侍女都退下后,苏琼华又道:“你后面那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就让本宫失去了食欲,让他们也退下,”
这次不用顾予礼点头,玄一就不情不愿的被月一拉走了。
月一也不想出现在这的啊,他可是个暗卫,可奈何玄一是个脑子缺根筋的,自家主子又是个不长嘴的,他能怎么办,主子的幸福要紧。
苏琼华直接越过屏风坐到了顾予礼面前。
“公主,不妥,”顾予礼开口阻止
“有何不妥,怎么,那么多年的情谊,北阳王都不能陪本宫吃顿饭,”
苏琼华没注意到,在她说出情谊二字时,顾予礼眸光闪烁了一下,略微的挣扎片刻,便又是调整自己的呼吸,以免失态。
她只是讶异顾予礼居然没有反驳她,而是乖乖的拿起筷子,开始用餐,食不言,寝不语。
顾予礼吃饭很有章法荤素搭配,都不过三筷。
很好,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苏琼华判断。
这样吃饭太过无趣,顾予礼也不与她说话,苏琼华想了想,于是,她夹了一块肉放在顾予礼碗里,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苏琼华亲密的举动,让顾予礼愣在当场,久久没有动作。
许久,就在苏琼华以为,顾予礼会放下筷子,像方才那般板着脸说教不妥时。
他居然...夹住碗里她给他夹的肉送入口中,细嫩的肉,入了他的唇齿,苏琼华突的一愣,不知为何,觉得脸有些发烫。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他不应该立马放下碗筷,开始板着脸与她说女子闺训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顾予礼,顾予礼确实好看,他五官俊美,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顾予礼的身段不似大离寻常武将那般巍峨。他的身段修长,反倒是更像世家矜贵清冷的公子。
她还记得,她十五岁时,第一次见到顾予礼的时候,那时的他身姿如玉伫立在了朝堂之上,十八九岁的青年,浑身散发着老成之气。
她还以为是哪个文臣侯府的儿子,毕竟文人风骨一向以稳重冷静为荣。
知道他是新上朝的北阳王时,她还讶异了好一会,因为他长的与老北阳王丝毫不像。
老北阳王是典型的大离武将长相,而顾予礼如果他不说,她真的没看出他曾经居然是个武将。
老北阳王于她镇国府有恩,所以当老北阳王告老还乡时,她还特地去送行,她见到了,老北阳王天天挂在嘴边的夫人,那个即使已过四十却依旧好看的不像话的妇人。
那时她才知道,顾予礼长的像他母亲多些,顾予礼的母亲是江南远近闻名的美人,而顾予礼完美的继承了他母亲的优点。
苏琼华打量顾予礼的时候,顾予礼依旧是低着头,一口菜一口饭的吃着,丝毫不见慌乱。
想起顾予礼刚刚的亲密举动,一丝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
顾予礼想,今日她便是来戏弄他的吧,报复她前几日受伤的仇,他知道她的,一向不爱吃亏,他本想放下碗筷阻止她的。
可是一想到她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心情定是很不好,她从来就没来主动找过他,以往在朝廷,她心情不佳的时候总爱找他不快,每每他无言不愿争辩的时候,她总会开怀。
今日这般戏弄他,只要他不反抗,或许能让她心情好些。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吃的第一顿饭,他不舍,将这顿饭以不悦结尾,思及此,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罢了,随着她吧。
他克制住自己有丝丝抽痛的心,低下眸垂头吃饭,敛起了眼中的暗淡。
苏琼华怪自己不争气,怎么逗人还给自己逗进去了,她以为再面对顾予礼,她应该是悠然自得的,毕竟灵魂飘荡的那些年,在顾予礼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与他早于相伴多年。
她看着顾予礼,突然就不想闹了,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挺好的,他们似乎从未这般和谐的吃过饭。
许久,两人差不多时候放下了碗筷,再抬头,顾予礼依旧是那双清冷的眸:“公主今日找微臣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苏琼华反问。
顾予礼语塞,看着少女好看的眉眼,他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北阳王府前院的向日葵很好看,”她笑,顾予礼听到她的话,看着少女明媚的笑,突发的有些慌乱。
“晚膳也很不错,”苏琼华眼睛一亮,精准的抓住了他的慌乱,继而步步相逼。
她贴近顾予礼,温热的气息洒落在他的耳畔。
“好似一切都是为了符合本宫心意准备的,”
一向以冷静自持的北阳王,在大殿上被她那样针对也从未有过现在这般的失态,如今仅仅只有两句话,他便在她面前溃不成军,苏琼华心情突然很好。
她靠的那么近,顾予礼只觉得脑内轰的一声,思绪全无,脊背绷直。
他立马站了起来,与她保持了得当的距离。
“公主可用好了,时辰不早了,公主请回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委实不妥,”他下了逐客令,掩饰自己的慌乱。
哎呀,玩过火了,苏琼华看着面前的人,对她的防备姿态,像极她府中养的那只狸奴,她每次逗弄狐狸精的时候,逗急了,小狸奴都会绷起弓背,呈现炸毛的防备姿态。
苏琼华眼角弯弯,顾小狐狸这是,恼羞成怒了啊。
“既如此,那本宫过几日再来找北阳王,”她索性爽快起身,都炸毛了,她也不能得寸进尺了。
她心情甚好的阔步推门,回头看了一眼顾予礼。
“北阳王今日这身衣服很衬你,”说完便留下回不过神,待在原地发愣的北阳王离开了,春衣与冬雪紧跟在她身后。
在外面春衣 从不会坲她面子,一上马车,春衣立马开口“公主,您知不知道,孤男寡女共进晚膳,是会损害名节的,”
“知道了,知道了,”苏琼华不痛不痒的回答,然后“啊呀,”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完蛋,玩过头了,把正事给忘记了,”她是来找他说吴氏的事情的啊。这正事还没办呢,光顾着调戏人了,眼下总不能再转回去说吧。
她想了想,算了,明日再来找他说吧。
北阳王府
顾予礼伫立在大门边,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声不发,墨眸充满落寂。
他...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可是她走的时候,看上去心情不错,而且,顾予礼脸颊微红,她说他今日这身衣服...好看。
他都还没来得及问她,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他不该下逐客令的,可是她靠的太近了,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嘴与身子已经比脑子先动作了。
月一朝底下奴仆开口,“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能往外传,如若损了长公主名节,你们应该知道该当何罪,”
“是,”
月光冒出了头,黑夜下,拉长了顾予礼的身影,好似拉的越长,就能离马车上的那人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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