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府,南海县城

这里是新任广东巡抚陈邦彦的工作驻地,从此处再往南四十里便是全中国乃至整个东亚最繁荣的海贸港口。

衙门正厅内,身材高大,举止威势的陈邦彦手捧茶盏,面对对面的年轻官员皱起眉头。

“别山,你此行恐怕困阻重重啊……”

对面同样捧茶端坐的正是名相张居正曾孙,刚刚出任户部侍郎,提举市舶司的张同敞。

“陈大人,下官也知道,开海征赋一事牵扯甚广,海商、豪族、士家、渔民,均利益纠葛,难做裁断。故下官此行正是欲向大人求得助力,我听闻大人乃出于广东乡梓,于海贸颇有见识。望大人能不吝赐教。”

张同敞言语很是恭敬,他刚刚三十出头,在陈邦彦面前属于后进晚辈,而且陈邦彦这个巡抚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为从二品,比自己的户部侍郎高上一级。

陈邦彦为人正直,而且事先天子给他下过旨,让其全力配合张同敞的工作,所以也就毫无隐瞒的说道

“自宋以来,番禺便为岭南海市之最,舟船来往,每日不下千数,商品物什由港泊而入,堆积如山,因岸为城。有海商世代经营,盘踞而生,垄断海内,其中最甚者,有十五家,家资少则数百万,多则千万,且均有水手、船夫不下千人。”

这番令人觉得夸张的描述事实上毫不过分,广州港从唐宋起就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大港,明中期以后,由于欧洲同时期出现了地理大发现运动,从西海岸出发,经好望角,到达印度,再从印度经南海前往中国的国际航路已经趋于成熟,而广州就是来自东南亚、印度、阿拉伯乃至欧洲商船来到中国的第一站。

如此庞大的贸易量,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在这小小一县之地内,聚集了这样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而作为这些财富的主人,基本分割垄断了半个中国与西方贸易的广州海商们,又怎么可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们在海上以及沿岸岛屿有着数以千计、亦商亦寇的用于走私贩运武装力量和上千各式武装商船,绝非易与之辈。

从巡抚衙门出来后,张同敞也不耽搁,在护从簇拥下骑马转头向城外明军大营而去。

值得一说的是,朱由榔上位,改元光烈后,所谓上行下效,皇上喜欢雷厉风行,对下面也确实造成一些影响。比如朱由榔外出从来骑马,很少坐马车更别说轿子,这导致下面文官们也不得不刮起一阵子“骑马”风,当然此时光烈小朝廷哪找的出如此多马供骑乘,一般中下层文官乘得也不过骡驴而已。

城外大营中,亲军赵纪已然在大门前恭候,大明朝自土木堡之后,勋贵衰落,文官总揽文武大权,便是形成文贵武贱的格局。

更别说赵纪这个“亲军”不过是朱由榔当初为了建立军事班底,临时下旨成立的队伍,并没有正经归属编制,赵纪身上也只有一个正四品上骑都尉的虚衔,比张同敞还要低上两级,统辖麾下兵马的权力全来源于一旨圣意而已。

赵纪在军营大门前躬身向张同敞行礼兼寒暄后,二人才一同入大营谈话。

比起陈邦彦,赵纪和张同敞同岁,属于青壮将领。而且又是光烈天子亲自从一个千总简拔为将,算是天子亲信,所以朱由榔不仅让他带着一千亲军来广州,而且给了他帮助张同敞节制驻守在广州三千士卒的职权,算是张同敞此行的副手。

“卑职也是广东人氏,对广州海事也算略知一二。自嘉靖以来,广州海贸日益壮大,期间商贾家资巨万,势大难制也并非新闻,不过……倒也并非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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