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张同敞将他与巡抚陈邦彦交流所得信息后,赵纪知道张同敞这也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便对他回应道。

“还请将军细细说来。”

虽然此时赵纪不过只是张同敞的副手,低他两级而且文武殊途,但他也知道赵纪乃天子亲信,恐怕不会原地踏步太久,升上去成为一方将臣,即使大明朝文贵武贱的传统还在,但当今天子尚武,事情以后就得另当别论了。所以张同敞对待赵纪也十分客气。

赵纪也不再迟疑,接着说

“所谓商贾即使势力再大,可毕竟只是商贾,他们的命脉乃在商路经营之上,海上航路我们难以干涉,但是陆上呢?海贸商货总是要在陆上转运的,丝绸、瓷器总是要从陆上府县输送的。只要我们把广州周边围锁起来,就算他们能从福建、浙江等地海路转运,恐怕也要损失极大吧?”

赵纪这一讲,张同敞心中已经明悟,事实上他在来广州的行程路上就已然有了些想法,赵纪一番话也算与他的一些想法相投。

事情的关键就在于,海商们再厉害,再富可敌国,其实能用到的力量也就两样。其一是和朝中以及地方官员的利益勾连,但自甲申国难以后,那些个朝廷重臣、江南督抚们死的死、降的降,自然不好使了。其二便是他们自身在海上和沿岸的准武装力量了,可光烈小朝廷在海上斗不过你们,在陆上还没办法吗?把海港周围一封锁,就算你有其它办法转运,那又得损失多少钱?比起这么大的损失,交点税、纳点捐算什么?

两人的又是一番仔细商量,而后第二天,赵纪这便点齐兵将,打起旗号,护送张同敞前往广州番禺港。

确如陈邦彦所言,映入张同敞眼帘的便是一片宏大繁荣的景象,成百上千的各式帆船在停泊出入港湾,入港、卸货、启航。熙熙攘攘,成千上万的船工、水手、纤夫、货夫在码头上来往吆喝,边上商货、辎重堆积成山。不难看见期间来往

这就是十七世纪的亚洲最大的商贸港口。

番禺知县程翼乃是巡抚陈邦彦上任时从地方上一介主簿提拔而来,收到陈邦彦配合张同敞的书信,自然毫不含糊,一大早就在番禺县城前等候。

“下官参见钦差大臣,参见陈将军!”

一县知县不过只是七品官,在张同敞这个侍郎加钦差和赵纪这个四品亲军将领面前自是持下官礼相待。

而在程翼身后,则是躬身站着十多个锦衣绣袍的、高低矮胖不等的富商。张同敞此行目的几日前便已经通知过番禺县,海商们当然知道这是奔着自己来的,当然不敢在张同敞面前端架子、送把柄,一听钦差将之,马上从各府出来恭迎。

众海商自然是大礼恭迎,一波奉承话不值钱的抛了出来,马屁不断,但一个二个也将自身位置摆的很低。这虽然也有敬畏的成分在,但更多的其实是在堵张同敞的嘴。

毕竟市舶司这事乃是朝廷向海商们伸手要银子,但海商们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如此低,就是告诉张同敞:我们是小民,从理论上是没有什么忠君报国的责任的,“力有未逮”、“有心无力”也是正常的嘛,一两万、七八万银子咬咬牙拿出来也就算了,太多的话,我们这些“草民”可就没办法帮到朝廷大政什么事了。

张同敞怎么说也是进士及第,为官多年,当然能体会到这根软钉子,他也不接马屁,只是呵呵笑道

“诸位先生说笑了,本官不过是替圣上跑跑腿,说说话而已。诸公都是富甲一方,家资巨亿的豪客,随便拔根毛也比本官大腿粗啊,怎么能说是小民呢?”

这话就是在告诉众人,爷这趟来就是要刮银子的,你再哭穷也没用,该刮还得刮,该给还得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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