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呢,说句实在话,镇上这些人家的家业丰厚,远在学生的想象之外。东家您觉得,他们真会因为一点平日里的厉害冲突,就要买通盗匪过来灭人满门么?
似这等得不偿失的事情,就连一般的庶民百姓都不屑去做。何况他们这些大户人家?所以学生觉得此事委实另有主谋。咱们只需找到少掉的那具尸首是谁,就能大约查出案底了。
这件事?却要赶紧去做,拖延不得。当然,镇上的这些人家,也不能少了他们嫌疑。世间哪有盗匪跑来镇里灭门,这些人家却要齐齐坐视的道理?
所以啊,咱们也不必着急把他们洗干净。这一来好让那真凶松懈,便于衙门派人去缉拿他。二来呢,东家这次过来兴师动众,那也不光是为了断这何家的案子!
东家这里还有许多事情,都要镇上的人家配合。何如咱们就拿了这事的嫌疑,狠狠诈他们一回?想来到那时,东家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镇上的这些人家们,就会给出东家什么结果吧?
便是他们想要往上头递条子,咱们也不怕的。东家只需把学生说的疑点报上去,他们谁家敢说洗得明白?上面的那些大人们,谁又敢在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上,胡乱掺和?”
“呵呵,呵呵!范先生之于本官,真如诸葛之于孔明也!这件事情,便照先生说的办!干脆就在今晚,也让本官设宴,回请他们这些人家一顿如何?”
阿什那县长长身而起,难免志得意满。
此前过来时,都是那些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自己,然后呢?自己就什么事都办不成!如今却要本官请你们过来吃烧烤呢,就看哪家还敢再跟本官油嘴滑舌了?
不但阿什那豪情万丈,就连范师爷也是茅塞顿开。自己在东家聘任前,曾经夸过多少海口?不过怀仁一县之地罢了,凭着自己一身纵横之术,将来辅佐东家去治一府、一省之地,又能如何?
然而所有的自负,都是用来打脸的。东家上任怀仁县已近半年,这夏口镇却如刺猬般难以下嘴。或者咱们舍去夏口镇徐徐再议,先把其他地方民生打理清楚?
可是怀仁县却不比其他地方,它的富庶之地并非县衙所在之地,而是这处临海而立的夏口镇。你若动不了夏口镇,其他地方都是浮云。
所以这些日子,范文长也烦躁的一塌糊涂。果然完不成东家交办的差事,东家总有忍不住想要炒自己鱿鱼的那一天。一年足足二百两纹银的师爷俸禄呢,哪有那么好拿的?
话说自己在科举上折腾几十年,家业早已被败光了。可是家中几个孩儿,还要继续去读书考科举。然而钱从何来?自然就是这夏口镇上了!
今日既然有了这等良机,范师爷又如何肯把它轻轻放过去?
“东家,这镇上人家的财货多寡,咱们委实不知深浅。所以想要办成这事,还要一人参与才对,便是那晋商曹员外了。按他以前的意思,却想要东家扶他坐上夏口商会的山主位置。”
“好啊!那便允他好了。只要他能做成今日事情,本官何惜区区一个山主?”阿什那觉得这事有得谈。左右不是他口袋里的东西,所以他也就满不在乎。
“呵呵,东家可知曹员外为何要争这个山主名头?此前的夏口商会山主却是何书光,他家那时还没被人灭门呢!”范文长笑眯眯地看着东家,决定再趁热抖落几个包袱出来。
“嗯?确实如此。那么曹员外的心思,又是怎么回事?”阿什那果然被他勾起了兴趣。
“曹员外是外来晋商,夏口镇上的这些土著人家,却又十分排外的。学生就曾听闻说,昔年曹员外修筑山西会馆时,何书光就领人与他打过擂台。
自然,那一节是他曹员外赢了。
只不过经此事后,曹员外也被坐实了外来户的名头,始终无法融入这夏口镇。甚至比曹员外晚来夏口镇,生意做得远不如曹家的苏家、乔家、孙家,都比曹家更得夏口镇亲近。
要说夏口镇这个地方,当真是块做经营的好地方。曹员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丢了此地商机回他的河东老家去。可他想要融入这夏口镇,就必须搬开何书光这块石头。
所以这些年,何家的生意越来越惨淡,可未必就没有曹员外的里外杯葛。学生还听说,这曹员外原本是要联合马家,合伙把何家的胥吏、山主两块根基都给谋算了。
马家得县里胥吏身份,曹家得商会山主名头!这才是昨夜灭门大案后,镇上人家都要疏远曹、马两家的原因。甚至若非学生另有参谋,也要去这样怀疑他们!
只是东家,咱们若真就这样子遂了曹员外心思,那此后他曹家也就成了夏口镇的本地商户。东家下次还想来夏口镇上做点什么事,就该想着与他曹员外打擂台喽?如此得不偿失也!”
“呕啊?”阿什那十分诡异地看了范师爷一眼,心说你们这些汉人都是些怎样的奸猾、歹毒呐?人家曹员外这些日子打点进衙门里的财货,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范师爷与曹员外的交情,往日看起来也堪称莫逆,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了。甚至马家暗地里允诺的财货,更是个大数目,如何反手就要被他范师爷卖了?
自己以后行事上,可真得加些小心,万万不要在这范师爷的手里落下跟脚。说不得真要遇到天大麻烦时,就该狠心让这位范师爷消失了才对!
阿什那的某些小心思,渐渐开始活泛起来。
或说,这才是一个县老爷该干的正经营生嘛!怎么可以把自家脑袋系在别人的腰带上?哪怕他是你最亲信的幕僚师爷,那也不成啊!
所以,多长点脑子总非坏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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