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男人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低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沈念以左手轻挽右手阔大的衣袖,右手正执一只白瓷汤勺在汤锅里慢慢搅拌。

“你体质不错,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两个时辰呢。”

此时天光微量,即将破晓。

“嗯……”他想要抬手,却只觉四肢沉重,动弹不得。

“莫要起身。”沈念放下白瓷勺,“小心伤口再次崩裂。”

“在……在下王瞻,敢问姑娘是何人?”失血过多,他的声音浮弱。

沈念一笑——看来还是有戒心。

“我是沈念。”她取了只白玉瓷碗,盛了一碗粥,又用瓷勺向粥里加了一勺红棕色的东西,轻轻搅拌,端到王瞻跟前。“你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探你脉搏,你应有几日未进食了吧。”

倒也不是完全未进食。只是那些尾巴着实咬的紧,个个都是死士,奔着他的命而来,日夜不得停歇地追踪搜寻。此处山峦甚是诡异,山中多迷障,他竟然几次迷失了方向。这才把几处小伤拖延着,一直到他流血几乎昏厥。

万幸暴雨骤至,湮灭了他的踪迹。

但也是这暴雨,让他再次迷失方向,伤口迸裂,血流不止。

一勺粥送到面前,但见王瞻拿眼睛望着她,迟迟没有张嘴。

搅拌一下粥:“这看着棕黑的是红糖。我用山里的甘蔗熬制的,喝着补气血。粥里我还加了些药材,于你的伤势恢复有利。”

粥色泽温润,白玉碗勺相映下,香气缭绕,加之沈念青葱玉指轻捻瓷勺,缱绻搅弄,更添色香味……

“嗯……”入口后温热绵密,刚好适口。沈念抿了一口粥,自然也消除了王瞻的戒心。

就着沈念的手,王瞻一碗粥用完,方感觉胃里的温热向四肢蔓延开来,因失血过多和山中冰寒所堵塞的经脉也在慢慢苏醒。他暗暗运功,真气自丹田凝聚,虽然功力不足原来的三层,但若想在一息间辖制住眼前的女子,足矣。

“此时适当运功于你恢复内力有益。但不可过度。”

王瞻心里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昏迷前沈念为他把脉的时候他就已察觉这个女子内力毫无,应当不会武功。

但面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却毫无惊惧之色,那周身的气度更是与这山中茅屋格格不入。

然而,此刻沈念起身,把王瞻用过的粥碗放进一个木盆里。又取了一只白瓷碗,为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炉旁慢慢喝着。那份惬意自在,又与这茅屋的一切浑然一体般的契合。

“沈姑娘是郎中?”

这山里人迹罕至,可不像是适合开医馆的地方。

“王公子来自京都。我就是京都那个沈念。你应当有所耳闻。”

提到“那个沈念”,她眼中戏谑一闪而逝。

沈念菱唇一抿,粥入口齿颊生香,她微挑眉头。嗯……味道不错。原来这雪灵草入粥后味道这么好。

王瞻疑惑。他并未自报家门,她怎会知晓他来自京都。

“你的衣服。布料出自京都云上锦布庄。”喝了几口粥之后沈念耐心为他解惑,且以眼神示意他向那处看。“云上锦的布料向来只供京都达官显贵。号称寸缕寸金。”

王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离床前不远的墙角一堆破碎的布料,连亵衣亵裤都在其列。

他这才惊觉自己被褥下的身体几乎未着寸缕,尴尬下他喉结滚动。但也只是一瞬即逝。

感受到怀里的汤婆子仍旧滚烫,脚边也有一个。显然他昏睡的时候有人帮忙换了热水。

京都沈念吗?早有耳闻。

秦国公府嫡女沈念十岁时在其父婚礼上毒杀继母腹中胎儿。其继母诞下一个已经足月的但气息全无的男胎后,多年再无所出。

当时圣上惊怒,但也只是下旨申斥。

虽为继母,但也是嫡母。不敬嫡母,戕害胞弟,不管以国法还是家法论杖毙都是轻的。更何况她这继母还是当朝长公主,圣上的亲姐姐。

但谁让沈念有那样的出身呢……

秦国公府嫡女。其父秦国公沈诫,乃世袭罔替的秦国公。说起沈诫……当年秦国公府没落多年,但沈诫文韬武略,当时他还是秦国公府世子时,以白身考取状元,殿试上先皇阅其考卷,大赞其韬略丘壑,龙颜大悦,钦点沈诫为太子少师,乃当今圣上的老师。多年后,也就是在当今圣上刚刚登基之时,便爆发了举国震惊的五王之乱。乱军势如破竹,剑锋直指京都。

沈诫当时已归为吏部侍郎,但他毅然脱去官袍,披甲上阵,自请挂帅,引来朝中一片哗然——你一届文官,怎能驾得了军中烈马?能提得动那百斤斩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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