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嗣心中纵有千般思绪,却不得不摒除杂念,静心修行。江婉莹始终半刻不离,将所有心力倾注于练浮生,每日熬制药汤,悉心喂食,时而按摩经络,为他疏通气血。
数日匆匆而过,练浮生伤势渐有好转。
江婉莹轻推房扉,缓步至桌旁,袖摆轻拂桌面,玉碗中药汤微漾。转身后,她步伐徐缓,靠近床榻,“前辈,该喝药了。”
练浮生沉眸,接过药汤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心中也泛起一丝苦楚。他望着江婉莹,声线低沉而平和:“你我非师徒……不如就此离开吧。”
江婉莹身形微颤,强抑泪意。她不明白,自己一片痴心,为何始终入不了他的心,屡屡遭他冷言驱赶。她握紧拳头,声色决绝:“前辈,你一再让我离开,可我若真走了,你又如何撑得下去?”
练浮生叹息道:“有阿嗣在,足以……”
江婉莹坚持道:“无论如何,我不走!若无你指点,我仍是旁门臭虫。如今你这般模样,我岂能弃你而去?”
或许情深缘浅,练浮生不愿误她前程,叹道:“你留在此处,只会耽误……”
江婉莹别过面,拭去泪光,愤然道:“我坚决不走!”
关山阻塞,断肠天命。练浮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却透露出一种不可违逆的宿命感:“卦象中,我将会和阿嗣离开羽山,面见顾山甫。然后,我将死于半途。”
追嗣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听见了师父的话,怔怔道:“师父,你说什么?”
江婉莹泪眼婆娑,哽咽而言:“不管天机卦象如何,命数再难,也有办法逆转。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浮生目光远眺,似穿透窗外重重梅影,看到了命运的尽头。他沉痛道:“天道无情,生死有命……”
追嗣脑子嗡嗡,潸然泪下,不知如何回应。
江婉莹鼻息酸涩难耐,泪水夺眶流出:“不可能,我不相信!”
追嗣摇头道:“师父,不会的,我们定能改变命数!”
练浮生无奈道:“阿嗣,为师已倾囊相授,唯有这九转天衍功不可传。”
想到这些年来的苦练与期盼,追嗣心中空洞无依,如力竭气衰,泣不成声:“师父……”
练浮生转向江婉莹,语带愧疚道:“莹儿,我有负于你,只是不想你陷太深。”他伸手抹去江婉莹脸上盈盈泪光,语气低和:“你如此善良,定能遇得良人,白首同心。”
江婉莹听闻此言,情绪一时难以自控,奔出梅花庵。
雨濯梅林。
过往东逝水,如今白发知多少。
那时初见何等中意,仿佛昨日重现。江婉莹仰天长叹,心中一片凄然。那些伴行,那番垂教,犹如一场痴梦。梦醒时分,却只留下无尽的痛楚。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江婉莹回首,见练浮生急步至梅林,二人目光相接,情意绵绵,默然相知,不假多言。
她终于忍不住,扑进练浮生怀里,泪如决堤。她紧紧抱住练浮生,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她身躯微微颤,哽咽道:“前辈,我不要什么良人,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雨后生凉,晚风宽衣。
追嗣行走在夜色中,只觉一路静寂绵长。想到师父半只脚已踏入鬼门关,而他却无能为力,心如被刺一样,几分痛楚,几分落寞,几分惆怅。
彼时年幼,尚不知世事艰难,只觉宫中景象如梦似幻。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日之间,母后遭顾山甫毒害,命丧黄泉。往后几年,师父亦将因顾山甫撒手人寰,心中顿时翻江倒海,恨意难抑。
“顾山甫……”他双拳紧握,青筋暴露,疯狂地轰打着四周,劲力所至,树木折断,石块粉碎。每一击都含着他心中的愤恨,每一拳都仿佛击在顾山甫身上。随着真元越发激荡,他的动作也愈加狂暴,劲风四起,尘土飞扬。
然而天地虽广,终无一物可为其解恨。追嗣浑身汗透,气喘如牛,却难以平息怒火。他的拳头仍未停歇,直至筋疲力尽,方才渐渐缓下来。他朝天大吼,声震林间,鸟兽惊散,回音久久不绝。他双目血红,泪水混杂着汗水,滑落面颊,喷薄出心中积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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