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拆解发饰,抱怨道:“老爷不疯,我都要疯了。那可是一千两白银,说撒就撒出去了。我看那道士也是招摇撞骗的,什么驱邪抓鬼,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老太太也跟着老爷发疯,这般糊涂,真是气煞我!”

丫鬟是张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从小就跟着她,自是信服,这些话说出来,也不怕旁人知晓。

把最后一件发饰从张氏头上取下,丫鬟想了想说:“小姐,奴婢想不明白,不过是一行脚印,大爷何至于吓成这样?就算这世上真有鬼,难道不是直接索命才对嘛,作何拐弯吓人。”

张氏闻言,脸色倏地一变。

丫鬟只是随口一说,却是说出了这件事的关键之处。

张氏自是不信世上有什么鬼神,且她爹在京畿衙门做官,多年来,牢狱里死了几多人,没见着那个人变成鬼来吓人的。

那行湿脚印的出现,让她想到了两日前地毯的湿脚印,且都寻不到作祟的人,两者这么一联系,自然叫人心中忐忑。

但张氏也是愤怒居多,绝不会像刘鸿盛那般吓到像是疯了似的。

这样笃定府里有鬼,请道士来做法事,倒像真是心中有鬼,自己吓自己了。

丫鬟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奴婢听说,前头那位夫人,好像就是发了疯病掉进池子里淹死的,会不会是她回来了?”

张氏眼神一瞬凌厉起来,大声斥道:“胡说什么!跟我日子久了,你也是越发不成体统,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说起来那曾氏也是个短命的,自己投湖死了怪得了旁人?”

尽管嘴上斥责了丫鬟,张氏心里愈发不得劲起来。

于是,到了晚上,夫妻两人上了床榻,张氏就主动问起了曾氏的事。

“老爷,曾氏当初好端端地做着夫人,如何就想不开投湖了呢?”

刘鸿盛刚闭上眼,听了张氏发问,心头猛跳起来,他伸手压上了胸口位置,想要压制住这狂跳。

“怎么突然提起她了。已死之人休要再提,晦气的很!”

张氏侧着身子,就着远处的一盏灯火观望他的脸色,“这不是你说有鬼,请了道士来也说是有邪气,我就想到了这事。你说,会不会是那曾氏作祟。”

“胡吣什么!”刘鸿盛厉声道:“曾氏早就死了,她自己投水,与我刘氏何干!且她死后,我刘家亦风光厚葬了她,她何来得怨气!”

他说得又快又急,不知道是要说服张氏还是说服自己,转过了身子闷声道:“时候不早,快些睡吧。”

张氏盯着丈夫的后背,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月亮挂在柳梢头,今年的天气异常炎热。

卢昱跟着疏林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就见萧则玉正斜靠在竹制软椅上歇凉。

双犀正坐在她身边打扇驱蚊,另有瓜果摆在一旁的小几上,瞧着惬意的很。

卢昱吊儿郎当地斜在了另一张软椅上,随手抓了块蜜瓜。

疏林道:“主子,鱼儿上钩了。”

萧则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参错重出的枯树梅枝,月光皎洁映照天际。

她今天难得穿了一袭浅粉暗银云纹的软烟罗裙,轻薄纱层层叠叠,像天边云霞。

“吩咐刘贵再添把火,梵韵盛会见。”

萧则玉转向卢昱,问:“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萧则玉。”卢昱痛心疾首道:“小爷我都来京半月了,你净使唤我了,实在是伤了我的心。”

卢昱的浑话将双犀逗得噗嗤直笑,萧则玉则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萧则玉重新闭上了眼睛,嘟囔一句:“如斯夜晚,当饮一壶重碧。”

卢昱怔然望向她,似是有酒香入鼻,回到了那晚的西岭。

有人出高价买西岭小潭峰上一个病弱小姑娘的命,夜雨楼连番派出了三拨人。

卢昱那时年少,心高气傲,第四次上小潭峰。

小姑娘本就是将死之人,都无须卢昱出手,便昏死在他怀里。

卢昱于心不忍,待坑挖好了,回头就看到已死之人正静静地坐在他身后望着他。

还未等他动作,小姑娘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这一哭惊天地动鬼神,撕心裂肺直冲云霄,似是把一生的委屈和害怕都宣泄出来。

就在那一晚,重生的萧则玉和蜀州夜雨楼结下了紧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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