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三,荣国康乐帝宣布闭关修身,焚香敬祖,暂不上朝。
起初大臣们习以为常,因为这位皇帝和他的年号一样,只在乎潇洒安乐,对繁杂的国事望而却步。
康乐五年腊月初,离皇帝闭关已有月余。
内务府“朱笔阁”已经堆满了奏折。
这些是经过宦官和大臣们权衡过后,不得不留待皇帝亲自批复的文书。
关乎审判、税收、边塞等国家大事。
大臣们逐渐焦躁起来,齐齐向皇太后上表,请皇帝临朝监事。皇太后却迟迟没有出面。
……
月前,远在庆州的思贤府,东去五十里郊。
荣高祖元皇帝陵墓外,浊莲庵旁一间屋子里。
杨慎披好裘衣,捂脸推开房门。
霎时大雪扑面,灌进他的嘴里。
呛了几口,杨慎艰难睁开眼。默默拉住杵立在门侧,不顾风雪吹击,陷入某种沉思中的母亲。
当杨慎触碰到母亲的手,才注意到手上温湿的血迹。
有些害怕地缩回手:“娘,血……”
母亲一把拽住杨慎往后缩的手,目光如刀:
“慎儿别怕,娘刚宰了只鸡,挣扎得厉害……”
“道祖在上!高祖保佑!我娘俩没有冻死在这陪他老人家。”
杨慎有些害怕,在他记忆中母亲一向温柔沉稳。
可此时……难掩激动,紧握着他的手在不停颤抖!
母亲脸上两道狰狞的伤疤抽动着,仿佛地狱中的恶鬼……
“慎儿你要记住,记住今天这场雪!
要记得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可以信。一是握在手里的刀,一是要你养活的猪……”
母亲说着便蹲下身子,拍去杨慎头帽上的飞雪。
眸光灼灼,声音冰寒。
杨慎不敢直视母亲凌厉的眼神,偏过头去。
忽然看见院子墙角边被割了喉的公鸡,决定把母亲的话牢牢记在心底……
见杨慎点头,母亲不再说话。
随意用地上的雪擦去手上血迹,抚平衣襟的褶皱,平复心绪。
拉着杨慎走出后堂穿过前院,来到大门外。
由暗到明,门口已经是灯火通明。十余名精炼整肃的青衣太监举着火把,以大门为中心围成扇形。
最前方有一红衣太监。
眉毛浓厚,眼皮略薄,身长体盈。
往旁一站,双手抱腹藏袖,剑佩腰间。
任由肩上堆起厚雪,挺拔伟岸的身形在暗夜中略显阴沉。全不似宫中太监,倒像半个书生半个道士。
红衣太监听到脚步声急近,略睁开眼帘。
待人至门口,一下抖掉肩上的积雪,大步向前一把紧抓住杨慎的手。
眼神在杨慎脸上停留片刻,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慎皇子……思悌侯……”
回过神来,也不跟杨慎多说,与惠妃对视一眼,见后者点头默许。
红衣太监拿过身旁青衣太监手里的绑布。
一边将不知所措的杨慎抱起,缠绑在自己背上。一边急声下令:
“李检,殿下由我带两人加急护送,惠妃由你缓送京城……务必在一月之后,两月之内送至”
红衣太监说完便翻身上马,旁边太监连忙应声称是。
杨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到骏马在身下飞速奔驰。
被绑得生疼,浑身难受。
适才反应过来,大声挣扎道:
“下马下马!母妃呢,我要和母妃一起走!”
红衣太监全然不顾他的反抗,耐心地解释:
“劳烦殿下忍耐,分道而行是与惠妃商量好的,到了上京自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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