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李治问道:“圣人何时处置辩机?”

“九月十八日午时。”曾荣回应道:“殿下英明,此事一出,高阳公主在圣人面前彻底失宠。陛下已让王常侍通告门下省,让起居郎褚遂良拟旨,未经应允,高阳公主不得入宫。想来陛下不是气话!即便房乔病情好转,也难再影响殿下。”

“即便如此,仍要防患未然。刘洎和岑文本是我的太傅和少傅,李泰的谋臣中,房乔和岑文本是精华,刘洎却不是。”

曾荣挑眉问道:“刘洎如何不是?”李治解释:“房乔和岑文本善谋,刘洎心直口快,说话不慎,算不得精英骨干。”

“殿下的意思是……”

思虑良久后,李治看向曾荣道:“还是收敛锋芒为好,以后我们的人就不必动作了。朝中有长孙无忌等人,让他们自己斗去吧。借用关陇门阀之手瓦解魏王残余势力,比我们动手强。懂吗?”

曾荣点头:“臣明白!”他低垂脑袋,心中感叹:太子年仅不过十九岁竟如此睿智精明,与陛下可谓青出于蓝。

李治突然问:“你在想甚?”

曾荣作揖:“臣在想,陛下英明,在众皇子中选了殿下为储君。”

李治笑骂:“你越发会拍马屁了。”

曾荣又因此表了半天的忠诚不必细说。须臾,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李治道:“明日,殿下去南郊阅兵?”

“是啊!”听曾荣提到了此事,李治似是想起了什么,叹息了一声儿道:“也不知褚遂良的那份劝谏陛下,收回让我住进甘露殿的奏疏陛下是否看到了,又是否答应。这,我都等了两天也没答复。”

前些日子,李世民想让李治搬回太极宫居住。

李治虽心里念着武氏,小儿女又是大半个月不见,彼此之间热恋之中不想念是不可能的。然,他却为了礼法纲常,更为了不给政敌抓把柄没有直接答应或者回绝皇帝,只说回去与幕僚臣子们商议一下。

听李治这么一说,李世民表面嗔怪儿子变得没主见,啥都要请示臣子。心里却为李治这种善于纳谏,不独断专行和注重礼法感到欢喜。

那天一回到东宫,李治便请皇帝的起居郎,中书谏议大夫又是自己太子宾客褚遂良写一份劝谏皇帝的奏表,替他回绝父亲的好意留宿。

褚遂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他。因为,褚遂良十分热衷于劝谏皇帝,他总觉得,自己能够直言不讳地劝皇帝打消某项决定,就好像自己变成了魏征那样的人可以流芳百世了。李治相信他一定写了那份奏章。

只是,两天过后,李治也没得到皇帝就此事重新考虑的旨意。曾荣机灵地问道:“殿下要臣派人进宫打探吗?”

李治却摇了摇头道:“不必!”

曾荣不解,蹙眉问道“为何,难道殿下不想知道事情原委?”

李治轻轻地摆摆手道:“有些事做得太过火,会适得其反的!更何况,我现在不过是太子。地位、身份做藩王时更高贵,却也更加敏感。行事需谨慎,居安思危比什么都重要!”

曾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殿下所言甚是!”李治挥了挥手道:“好吧,你先回去吧。明日跟随寡人去南郊阅兵!”

曾荣拱手,应了声“诺”便欠身却步地退出了东宫的议事厅。

大唐自高祖开国,平定天下后,在长安的南郊和北郊设立了驻守首都的军队。称之为南折冲府和北折冲府。

李世民继位后,为了防御突厥,以免突厥再次像贞观五年时那样,冲破长城关卡,直逼长安咽喉,威胁大唐。在签订盟约后,他便明修栈道与突厥和亲求和迷惑突厥,暗度陈仓地在萧关以南,扩建了两个折冲府的兵力。在以后的十多年中,突厥依然不断侵犯大唐边境,烧杀掳掠,索要大唐的贡品和“和亲”公主,却再也无法直接威胁关中。

言归正传,平日里,李治都是卯时初刻起床练剑。

可九月二十这日,因为要早些去南郊替父亲阅兵,是以,他提前了一个时辰起床练剑。这天练完了剑,李治在婢女们的服侍下,更换了一件深蓝色绣有回字形安暗纹的圆领袍,将一条麋鹿皮制成的镶嵌蓝田玉的躞蹀系在腰间,一柄黑色银饰的长剑悬挂在他左侧腰间。

一切就绪后,李治将一个黑色的网子固定在发髻上,转身从陈伦的手里取过一方黑色的巾子,自食其力得让它裹住了自己的头发,只留两边鬓角在外,将黑色巾子的四角在前后各系双头结成一个幞头。

这时,他身边的两个小黄门十分有眼力见地,抬来了一人高的铜镜过来。李治凝视着试衣镜中穿戴齐整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伺候在他身边的宦官陈伦,跨进了寝殿的大门儿,躬身行礼,操着宦官尖细的嗓音道:“殿下,马儿已经为您备好了。”

李治道了声“好”遂问道:“曾荣和长孙郎君来了吗?”

陈伦应道:“两位郎君都来了,现下正在东宫大门口等您!”

转身,李治挥了下袖子道:“我等走吧!”话落,人已步履如风般地走出了寝殿。陈伦忙不选地小跑而上,气喘吁吁地喊着“殿下,殿下,您慢点儿,等等小臣,小臣都,都跟不上您了!”

“你个笨蛋,跑快点儿!”转身,李治笑骂了一句。说完,人已经回过身走得更快了,像是故意跟陈伦闹着玩一般。

与皇帝阅兵不同,李治没有坐父亲的龙辇,而是与自己的两个亲信,带着东宫的护卫纵马驰骋,一路扬鞭往南郊而去…

贞观十九年深秋十月中旬,援助新罗的战力物资已齐备。战舰和战船都停泊在千里外的渤海,这边京城长安的永安门外,皇帝亲率领的骑兵,步兵齐整地排成列队。一匹匹健壮的马匹打着响鼻,马蹄不断地刨着地面,它们身上的装备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军用物资堆积如山,营帐连绵成片。一阵秋风掠过,带着肃杀之气,吹得军旗烈烈作响。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仿佛压低了整个世界,给人一种压抑的紧迫感。

枯黄的树叶被秋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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