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心里一则赞佩裴律师的自立自强,一则又感叹他的狡猾。这可真是一只老狐狸啊!如此一来,等孤继位未必然会感激他,感激他们裴家。即使以后要被削弱特权,孤也会对他们格外照顾。
只是,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
如今辽东前线,大唐将士浴血奋战,若因军粮短缺,无法正常将军粮运送到前线,岂不是让数万将领士卒饿肚子?这样势必造成哗变!可即使这样,孤也不能揭露裴律师所为。一个裴律师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倘或揭露他的罪行势必牵动朝中派系斗争。
内讧是战争时期的国家,最要不得的!再则,暗中保护了裴律师,并且将孤保他之事秘密告知,也就等于将整个裴家都拉入了孤的阵营。毕竟,孤需要一个真正属于孤自己的势力来对抗关陇门阀。
冥思间,耳畔传来曾荣的话语:“殿下,此事要上奏吗?”
李治轻轻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说出这么一番话,端的是干脆果断:“岑侍郎不幸病逝,孤深以为遗憾,哀痛惋惜。然,前方将士和陛下的粮草必须要跟上。打败了仗倒是小事,若因粮草之故,前方闹起了哗变,事情可就大了。依孤的话,在陛下重新选择运粮官之前,先让四门学学子岑长倩代理,照常运作!”
跟随李治七八年了,君臣两儿早已有了心灵默契。是以,不必李治明言,曾荣便能从他旁敲侧击中领悟其中用意。而此时,从长安东宫而来,准备向李治禀报内政的东宫左庶子冯士援却是一头雾水。
他不明白,既然裴律师犯下了这般大的错误,甚至可以说是忤逆之罪了,一向重法的太子却为何不惜抹杀事实,也要帮裴律师躲过惩罚。难道,就只是与裴行俭的君臣之义吗?
李治扭过脸瞬了冯士援一眼,眸低划过一道责备的芒刺,鼻子里轻哼了声嗔怪道:“孤这不是在帮裴律师逃脱责任!”
冯士援不由得脚下打了个趔趄,腔子里的心急速地伸缩,快得他冷汗都冒了出来。显然,他适才的那般猜忌心思被李治看了个通透。
虽被看透了心思,冯士援还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将话圆过去,只“殿下,臣,臣…”了半天,脸都憋红了。
李治蹙眉道:“孤不是说过吗,朝政之事难以决断便找赵国公,河南郡公等人。你还大老远跑来就不怕耽误事?赶紧回去吧!”
挨了主君的一顿训斥,冯士援只觉得心里有些灰然,却也不敢再多说甚,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声遵命,便却步退出了燕居殿。
曾荣瞬了一眼冯士援狼狈而去的背影,回头看向李治问道:“殿下不信任他?”李治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噙了一抹信任的笑意对曾荣道:“他若有你一半,孤又岂能那么多年都不委以重任?”
“可,殿下就不担心他回去将此事说与别人?”
李治笃信道:“谨慎,忠诚,冯士援还是有的。”
曾荣却担忧道“殿下并未说明此事的重要性,臣怕他领悟不到,便想法去问他人。那样不是泄露了岑文本的真实死因了吗?此事,不管是陛下也好,长孙无忌也罢,知晓内幕对于殿下都是不利的!”
李治道:“此事由你跟他说清楚。他若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出去乱说。更可以保证的是,冯士援不好酒色!”
须臾,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脸瞧着曾荣问道:“孤送去岑府的那五十金,岑府收下了吗?”
曾荣避席,向李治汇报道:“礼金是岑长倩收下的。他儿子都不争气,所以,岑文本将未来家中族长这个位置留给了他。岑长倩倒也不负其叔父所望,是个精明能干的,收了礼金,便让人将其用在了置办岑文本的丧礼安葬上,自己倒是沾都不曾沾一星半点儿。”
李治缓缓舒了口气,道了声“好!”继而问道:“幽州那边…”
“殿下放心,信已送到了陛下手里,只等陛下的拟诏通过三省会议审定盖章了。臣想,不过是个运粮官,威胁不了那些大佬儿。”
李治颌首说了句:“但愿如此!京城东宫那边儿都安生吧?”
曾荣呵呵一笑道:“倒也安生,只是,臣要恭喜殿下,萧良娣又为您添了个小县主,等您给取个名字呢!”
李治淡然一笑道:“哦,这倒是件喜事!嗯,你回去让你家娘子去东宫告诉紫云一声儿,就说孤为小县主取名叫李宣玉!”
“那,如果良娣问臣妾,殿下何时回京,臣妾如何言语?”
曾荣所说的臣妾,乃是自己的妻子。
先秦时期,臣和妾是分开的,指的是男仆女仆。秦汉之际,臣妾合称者为女仆自称。后来,又被臣子作为向君主谦称自己的妻子,或者媵妾所用,并不是君主妻妾的自称。
“就说,得等陛下的圣谕了!”李治呵呵笑道。
这天晚上,裴行俭过来跟李治议事时,李治伏案写了一封信,让他务必交到裴律师的手中。李治让裴律师知道,他所做一切都在孤的掌握中,孤为了国家也为了他们裴家的利益没有揭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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