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一年,上巳节刚过。距离定州百里外的长安,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洗礼后,悄然绽放出几缕春意。
京都一百零八坊中的兴隆坊内,某座官宅府邸的水榭中。蒙蒙烟雨如帘幕般遮掩着优雅别致的水榭庭子。站在花园中,只能隐隐约约望见水榭里两个席地而坐的身影。至于他们在做什么、说了什么,无人能听清一个字。唯有将镜头拉近……
一道不算苍老的女声响起:“君侯,你确定如此做值得吗?”与之对面而坐的男子,乃是河东郡西眷裴的族长,被封为河东郡公的裴律师。他仿若未闻妻子的话语,依旧凝视着棋盘,两指捻着手中棋子,苦苦思索着该将其摆放在何处,才能不被对方吃掉。
这棋局,就仿佛这天下的局势一样,需要把握好最有利的时机。河东郡裴氏家族日后的荣耀与屈辱,存亡就在他下的这一步险棋上了。一旦被吃掉,可就不是一盘棋输得这么轻松了。
正寻思下一步棋怎么走时,只听得“划拉”一声,整个棋局被一只水葱般的玉手任性地拨乱,黑白棋子交织,根本辨不清输赢。
他抬起脸,见妻子一脸的不乐意像个年轻女子般噘着嘴,皱着八字眉瞪着他,心中对妻子的任性既有几分无奈,又有一丝宠溺。裴律师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道:“怎这般顽皮,你是屋子里的那只小猫吗?瞧瞧,好好的一盘棋,我还没赢你呢,你就耍赖弄乱了。可惜……”
他知道她虽有时任性,但也是出于对家族的担忧。
临海长公主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什么猫啊狗儿的,妾在问君侯,你这般为他着想,替他减除后患,到底值不值得?我们除却那个裴守约,根本与太子毫无往来。他能否顺利当上皇帝,与我们又有何关系?再说,他的那个太子妃……”
说到这里,她不禁冷笑一声。一想到同安大长公主那副盛气凌人,又刻薄的德行,临海长公主心中满是愤懑。都是李家出来的女儿,都是公主不过就是个嫡庶之别罢了,犯得着这么瞧不起人吗?
真是小人,小人!
临海公主咬着后槽牙心里暗骂,这要让同安公主这老虔婆的孙女当了皇后,还不定她尾巴翘上天,更不把人夹在眼里了呢!
这次裴律师走这步棋,她就满心不支持。从她这角度来想,觉得丈夫为了这个与裴家并无深厚关系的太子,所作所为太冒险了。再说,这么做,太子未必领情,还便宜了同安长公主实在划不来!
河东郡公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家妻子,眼眸中满是宠溺。他嗓音沙哑地道:“我知道你与同安长公主有不浅的梁子,你不想帮太子倒在其次,不想让你那个姑母得意才是你反对我此次行动的用意,对吧?”
“当然!”临海长公主一则不想这个目中无人,还曾经欺负过她母女的老虔婆继续嚣张下去。再则,也觉得丈夫这步棋未免走得太险了,暗杀朝廷命官还是太子的老师,如今负责给辽东那边运送粮草。这要是被有心人查出端倪,整个裴家都要被葬送了。
她的丈夫河东郡公、驸马都尉官拜礼部尚书的裴律师见她如此见识,不禁朗声笑了起来,说道:“你啊你啊,真是……难道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为上骄而必亡,登高必跌重。你若恨她,就该看着她登上巅峰才是,怎么反倒想阻止呢?”
“你,你是说,你支持太子是为了给我……”
临海公主话未说完,裴律师就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呵呵笑了起来:“就为给你出气?”想一想妻子的话,再看她一脸小女人渴望被爱的表情,裴律师笑得更厉害了。笑过之后,他来了一番让临海公主欲哭无泪却又不好责怪怨怼的话。
“你忘了我在裴家是什么地位了吧?族长!作为一族之长,又岂能为了这点小小的恩怨,去甘心为他人背黑锅?”他心中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决定是为了家族的未来,绝不是出于一时的意气用事。
临海公主翻了丈夫一个白眼,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君候不会只是为了给太子铲除障碍吧?”
“我做这一切不止是为了太子。我更是为了裴家,整个河东郡的裴家!此次暗杀岑文本,就算是我们给太子递了个投名状。虽说太子对他有着师生之情,却也难敌皇位的稳固!我为他铲除日后的潜在麻烦,他日后登基继位必定对我们裴家另眼相待。”
“不是还有守约吗?他与太子肝胆相照了。你不想手上干干净净地,享受未来天子重臣带来的荣耀?”
裴律师真的很佩服自己妻子的目光,真与老鼠不相上下了。“不舍,哪里能得到?拽着别人的裤脚求富贵,你觉得能靠几时?”
闻言,临海公主眯起眼想了一想,觉得丈夫说得也有道理。遂颔首道:“这么说,大王算是为将来的皇帝,立下了大功啊…”
裴律师意味深长得来了这一句“咱们这个太子殿下啊…”
岑文本是裴律师派人杀死的!
这调查结果着实出乎李治意料。一个外戚公爵世家,与朝廷重臣无冤无仇,又不曾有过梁子,却冒此大险,他究竟意欲何为?”
李治了解裴行俭的人品,他是断然不会做出,将国家机密当做政治筹码这种政客行为的。所以可以不去想是他透漏给裴律师的!
许是见李治半天不吭声儿,曾荣有些疑惑,试探得唤了声“殿下”将李治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转身看向曾荣,蹙眉将自己的疑惑带了出来;“你觉得,裴律师这么做是何目的?”
曾荣也作难得深锁眉宇,手放到鼻端揉了揉鼻子摇头道:“嗯,这臣也挺纳闷的。按说,他与岑侍郎没这么大仇怨,不至于如此。再则,这裴驸马也不是个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人。”
这时,似有一道灵光从李治脑海中划过。
他双眸一亮,颔首击掌道:“会不会是想在我这里递个投名状?用岑文本的命,换来裴家日后的尊荣富贵?他不想一辈子将裴家的利益算到娶公主上,他要自己争取裴家世代的官名利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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