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众人一头雾水,何远却看得一清二楚。
公孙净等人仗势欺人,名为捉拿窃贼,其实便是宗门内斗弱肉强食,他无意牵扯其中,心中已是暗自戒备,等到公孙净制服那易容二人朝他走来,他更是暗叫糟糕。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深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关键,尤其宗门内斗这等家丑,若是自己武艺高强还则罢了,如今身处荒蛮之地,对方武艺高绝,动起手来全无顾忌,哪里肯轻易放过自己?
若非实在无处可逃,何远只怕早就夺路而逃了,哪里等得到公孙净收拾完了同门再来找他?
何远毕竟师出名门,听音辨位知道对方暗器袭来,他之前格挡过对方飞剑,已然大致知道路数,眼见暗器来袭,连忙错步拧身,手中金刀横陈胸前,“当啷”一声,将那短剑格在一旁。
此时天色已晚,烈日西斜而去,落到西边一座高大沙丘之下,天地间一片昏暗,竟有一丝凉意。
昏暗之中,那柄短小飞剑来势汹汹,笔直撞在金刀侧面,砰然声响中金铁相交,爆出一团火花,高墙阴影中竟是分外明亮。
金刀弹性极好,只是略微弯曲便将飞剑弹开,只是那飞剑劲力强横,何远只觉虎口震得发麻,知道对方起了杀心,却仍不免心存幻想,抱持宝刀高声问道:“公子为何下此毒手!”
公孙净一击不成,继续缓步而行笑着说道:“小弟曾与贵派圆性大师一战,如今心中技痒,想要再请教一番少林绝学!何先生不告而别,岂不寒了在下拳拳之心!”
何远背后便是断壁,已是退无可退,不得已只能抱持金刀准备迎战,他心知自己不是敌手,却也不想跪地求饶——非是不愿,而是对方意图杀人灭口,哪里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心中仍旧残存一丝幻想,不由朗声说道:“公子何必如此苦苦相逼?你们落雨剑派自家恩怨,我等并未牵涉其中,若是就此结下血仇,不怕与我少林结下梁子么?若公子能网开一面,何某从此浪迹天涯再不回到关内如何?”
公孙净哈哈一笑,继续向前缓步而行,随意说道:“何先生说笑了,你我不过切磋一二,说什么就结下梁子了?少林名门正派,弟子遍布天下,我等小门小派,怎敢轻易得罪?”
两人话里有话,旁人听不明白,关福亮却听得一清二楚,他久在江湖,深知门派对江湖人物的重要性。
何远乃是南普陀少林俗家弟子,不说武艺高低,只说这南普陀少林与嵩山少林同气连枝,门徒弟子遍布天下,寻常江湖人物,谁不卖何远个面子?便是武艺比何远高强的,想对他下手,也要掂量掂量他背后的师门。
两人此前一番言语,说的便是这个意思,若是身处中原,便再给公孙净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少林弟子动手。
如今众人身处塞外,公孙净等人武功高绝,真要杀了何远而后毁尸灭迹,再将自己一行人杀了灭口,那就天知地知无人知晓了。
关福亮不知何远到底听到了对方什么秘密,竟然惹得公孙净动了杀心,想到自己等人就在灭口之列,不由心中惊惧,他扯过义弟韩寿低声说道:“对方要杀人灭口,一会儿大家见机行事,若是不对,便各自散开逃命!”
众人惯走大漠,晓行夜宿、趋吉避凶、观天择路都是一把好手,若论武功,总比寻常人强些,驼帮三十余人,对上平常五十沙盗马寇也丝毫不怵,但如今面对公孙净这般高手,却是毫无机会。
何远声名赫赫,师门又极有渊源,却一直对那公孙净极为客气,莫说见那公孙净仗势欺人视若无睹,听他话里话外之意,只要能放他一条生路,便连这商队众人死活都不在乎了。
关福亮低声说道:“等他们动起手来咱们就跑,老何根本打不过对方,到时他败了咱们再跑就来不及了!”
几人一旁嘀嘀咕咕,场中二人却已越走越近,一场拼死搏杀已是一触即发。
公孙净长剑在手,身上杀意升腾,何远首当其冲,连忙运起内功抵抗,只是他本是外家高手,内功并非强项,对上这般内外兼修的高手,实在是毫无胜算。
两人相距不足一丈,公孙净驻足不前,长剑斜指身前,朗声笑道:“何先生这口宝刀,西北道上也是闻名遐迩,来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随意惹是生非,我这做徒弟的别的不好,孝顺师父却是一等一的,这会儿天色不早,何先生不如抓紧动手,咱们比试一番便各自上路如何?”
何远凝神戒备,哪里敢与他说话?两人相隔如此之近,对方一个跳跃就能取了自己性命,眼下形势险恶,须臾之间便要命赴黄泉,所谓“上路”,自然便是黄泉路了。
他有心固守,却实在耐不住那股赫赫威压,那是他以往从所未见的压迫之感,若是再不舞动宝刀,只怕便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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