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那广告牌,有什么讲究,居然能把整个村都祸害了。”
“哎,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狗王店啊,是高寒山区,虽然有县道通着北京,但是山高路远又没政策。所以除了超载超高,还有掏过路费的大车司机啊,基本没什么人来。不过我们这里山景不错。所以前几年的时候,有个开发商来这里搞旅游开发和集资入股,于是啊,就立了那块牌子。”
“这不很好吗?怎么反而让村里穷了呢?”“啊,是不赖,那可谁知道搞开发的是个皮包公司,专门集资骗钱的。他们前脚收钱啊,后脚就破产了。村里旅游没搞起来,他外债欠了一屁股。那批集资人里啊,老二被坑的最惨,十七八万积蓄打水漂不说,老婆还让搞开发的搞了,你说他能不信吗?”
“哎,现在的人想钱都想疯了。”
“哎呀,没钱了就还得想办法挣,那没了旅游项目也只能从货车司机,还有虫母宴席上往出扣啊。所以整个村儿啊才这么重视明日虫母的请神宴席,这诡宴等同于狗王店小半年的收入。要是宝德宫办不好,那对不起的是全村父老。”
“大伯,说了半天,明日的虫母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你们这么重视呢?”
“想知道虫母是啥,得先从虫把式跟你讲。”大伯,周瑜告诉齐缘,狗王店最大的幸运是离北京近,最大的悲哀也是离北京近。
在北京,有一种古老的被人称作虫把式的行当流行至今,那些人自打明清时便有,中年混迹在皇城根周遭,却不入九流,专门靠着给有钱人捉迷虫,贩鸟食过活。虫把式这行当虽不入九流,但在北京城里有传统。几百年断续传承下来,分了许多流派,也出过许多人物,甚至清朝时的雍正皇帝还让这些人弄办过一个粘杆处,借着捕虫的名头坐镇御花园堆秀山,搞特务政治,陷害残杀,虫把士和保德宫很像,有过辉煌,也有过没落。
到建国之后几几乎绝迹。不过自八几年经济振兴起,京城里,那些有钱和有闲的人,便又拾起了这些旧八旗的玩意儿,沉浸在鸣虫花鸟的叫嚷中,怡然自得。
小小的鸣虫在北京又受了青睐,那么一度沉寂的虫把式,便也重新拾起了他们吃饭的刨器。与粘杆。只是现在不比旧事,老城墙拆了,市区周遭那些出产蝈蝈蟋蟀的草洼地和坟岭,也变成了水泥地与开发区。所以这些人想继续做到上品的草虫来卖钱,便只能往远郊山区走,往环境还算原始闭塞的狗王店来。
虫把式虽然是一个极小的不入九流的行当,但是也与齐缘所在的庖刀鬼一般,规矩繁多,技术不复杂。他们信奉虫爷和虫母两尊神仙,认为自己的吃喝嚼食都是这两尊神赏赐的。所以进山采虫前都要办个祭祀的宴席来供奉这二位图个好彩头。除了迷信祖师爷,这帮人也挺有科学精神。每次进山采虫前,都和狗王店本地以及气象局打调查,一定会在无风无雨、鸣虫发育最好的夏日里,来狗王店采虫贩卖。
“狗王店盛产叫蝈蝈,品种好,受北京的虫把式待见。经他们推算,最近几日是今年最适合采捉那虫的时候,所以他们从明日起结伴来这儿采三天虫。北京这几年啊玩事行情好,虫把式都赚了钱。他们来的这三天又全在我们狗王店里吃喝消费,进山前搞的仪式也在咱们店里办。一来二去,这是比大收入。
“原来是这么回事。与其说虫神宴请的是虫母,不如说请的是虫把式。”
“请神宴,明早六点准时开,有两支虫把师一起主持,到时候百多号人齐聚保德宫,很有看头的。”
说完这些话,周瑜站起身离开齐缘的榻处,齐缘则出于礼貌,将他送到了门口,跟大伯二次移步院里时,齐缘恰好看见一个女孩从正门口走了进来。
随着照面对视,齐缘与那姑娘的眼里都是一怔,因为他们互相早已见过,这个新踏进保德宫门口的女孩儿,就是齐缘刚到狗王店时,于村口小卖店买方便面时见到的那位兔子姑娘。
兔子在看到齐缘后,最先收起了惊色,随后这女孩走到齐缘大伯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而后向他递来了一些红塑料绳捆绑的荨麻、梨菜之类的玩意儿。面对着女孩的野菜,大伯坦然接受,而后他急忙招呼自己的三师弟过来接待着兔子,待保德宫的三师弟,顺着声音从后厨来时,齐缘看见他手里多了一只黑色的麻瓷大碗,那碗里则是满当当的米饭与几块扣肉、酸菜粉条之类的菜点,分量很足。
齐缘刚吃了锅子,因此望着那菜肴没有饿意。
此时几声咕噜咕噜声传来。
不过那兔子显然饿得不行。在齐缘的三伯将那一份早已备好的份儿饭递给她后,那丫头蹲在地上便吃,不到五分钟,便已狼吞虎咽。饕餮干净。
吃完饭后,兔子将碗拿到厨房,仔细洗刷了,随后又交给齐缘的两个伯伯,再次鞠躬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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