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子就是陈虹儿,陈宏宇的妹妹。这当儿,她玉指轻抬,将额前秀发勾到耳后,然后手插进裙袋里,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模特走猫步般,摇曳生姿万种风情。她款款走过,抬首挺胸,秀发飘扬,身前鼓鼓地方,晃晃荡荡,淡淡体香散开,飘飘缈缈。余秋水忽然觉着脸有点烫。
陈虹儿倒了杯水捧给余秋水,甜甜一笑,直直望着他,眼里炽热可将冰山融化,余秋水一向阳光大方,竟也不敢直视。“小女子终于自由了!”陈虹儿道。余秋水勉强镇静过来,道:“卿姨平时将你囚禁吗?要不报个警?”他样子故作夸张,边作掏手机状。陈虹儿大笑,道:“我要读大学了。”余秋水道:“祝贺!人生最美妙的一段旅程开始了。”
“我终于可以做一件事了。”陈虹儿样子极其隆重,像要发表人生宣言。余秋水洗耳恭听。“我要追求我的爱情了。”她勇敢地说着,脸喷喷红,充满娇羞,眼睛异常炽热,好像一夏天的热全跑她眼里去了。
终于长大成人了,余秋水想。这位小妹,以前总关在房里做功课,偶尔脸红红地跑出来请教一两个问题,地地道道一纯朴中学生,眼下已经顽强地挺直了胸膛、抬起了头颅。余秋水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问:“要秋水哥帮忙吗?”
陈虹儿眼定定地望着他,轻咬着嘴唇,低下去头去猛又抬起,目光坚定,破釜沉舟的样子,一字一字地大声道:“我——爱——你!”她目光中的勇敢,已经凝结了;脸上的娇羞,已经融化了;眼中的炽热,已经沸腾了。
猝不及防。余秋水正喝着水,嘴巴一张,喷了陈虹儿一脸。她全然不顾,仿佛毫无知觉,眼眨着,只望着他,在吃吃直笑。
余秋水慌忙取了纸巾替她擦拭起来,手指触及她脸庞,白雪凝脂,更觉着烫烫的热,直面着她那炽热目光,手又缩了回去。很明显这缺乏君子风度,余秋水暗地里一个深呼吸,干咳两声,挺直腰杆,终是擦干陈虹儿脸上水迹。余秋水不敢再面着她,一气喝光杯中水,又倒了杯过来,乾坤大挪移地问:“分数一定很高。”
“840。”陈虹儿得意地道。“呵!清北人!”传说中的存在,余秋水由衷地惊叹,他知道丫子成绩好,没想到好到这样的程度。广东高考改革方案已经公布,高考2007年起取消标准分,实行原始分计分,满分900分的标准分今年是最后一年。今年清北在广东招生的分数线已经公布,余秋水道:“热烈祝贺!”
“我没填清北呢。”她说话飘飘的,轻描淡写。余秋水一愣,待确认不是开玩笑,遗憾与痛惜在脸上浓到化不开,她居然随手就扔掉了这样一个所有学子都梦寐以求的梦想,陈宏宇、卿姨,都是过来人呢,一个还是大学教授,就不知道规劝一下吗?陈虹儿道:“我要念中大,我要留在广州。”
“书念完了不可以回来吗?”余秋水叹息如滚滚长江东逝水。陈虹儿道:“不行,时间不等人呵。”余秋水苦笑:“你很忙吗?”陈虹儿扑哧一笑,往厨房方向瞄了瞄,很认真地道:“你在广州呵,我不抓紧,你会被人抢走的。”
咳咳咳……余秋水几乎又要教杯中水噎个半死。放弃清北,追求爱情,这和古代富家小姐跟穷秀才私奔等同吧?自己千古罪人呵,一下子诚惶诚恐不能自已。
“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我知道你没这个思想准备,我会给你时间的。10天,够不够?”陈虹儿话说得很勇敢,脸却害羞得如同熟透了的红苹果。这个小妹,再也不是以前的丫子了。丫子一束马尾,一身校服,松松垮垮,一普通人家样子,眼下中学念完了,校服脱了,马尾放了,头发直了、染了,略施粉黛,淡扫娥眉,便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了。她的勇敢、她的热烈,更已到了任怎么努力也无法更上一层楼的地步了吧?自己也算英俊,才气也有一点,却远远还没有达到可以靠它混饭吃,并发家致富教爱人甜蜜幸福生活的地步。她可是被什么蒙蔽了眼睛?还是实在过于单纯?便如一个住在沙漠里的女孩,足不出户,有一天出门,看见了一棵小草,便欣喜若狂、暗许终身,她再往前走,定会遇上片片草原片片森林片片鲜花的呵,她以后铁定会后悔当初的草率。
余秋水越想越胆战心惊。这饭越来越不好蹭了,还是到街边吃盒饭吧,腿抖抖地就要夺门而逃。“请小妹去魅力前线喝杯咖啡好吗?”陈虹儿说着,也不等他表态,又道,“你稍等下,我去去就来,一会就好,千万别偷偷走了!”说完,咚咚咚跑上楼梯去了。余秋水木立着,人又已是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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