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宛如一只鸟儿,在高架桥上展翅飞翔。

当走出校门,急急脚往地铁站赶,陈虹儿也是一只鸟儿,一只幸福快乐的鸟儿。长长的黄金周呵,终于可以泡在爱人身边。尽管当想到“爱人”这个词,脸很有一点红,用上这个词为时尚早呢,可感觉就是快乐、就是甜,无可名状。然而此刻,爱人远在数千里之外,陈虹儿扭头望向车窗外,看路边树木极速向后退去,神情黯然。地铁很快钻入地下,窗外一边漆黑。

回到家,柳卿卿及艾青青看着她晒得黑黑的肤色,皆作咋舌状。艾青青很夸张:“虹姐,去非洲啦?”柳卿卿拉过女儿,道:“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苦,哭了不少鼻子吧?”陈虹儿笑,举起手臂,道:“看到吗?小老鼠都跑出来了,特强壮。不过呢,最强壮的还是这里!”她拍拍心窝,“哭,于小女子言,从今往后,你们是铁定看不到滴!”

军训,一定是可以教人变得坚强,艾青青笑,这个正在读夜大的女孩,心里对这传说中的军训,是多么向往。她自厨房里捧出一碗浓浓靓汤,放到餐桌上,招呼陈虹儿:“虹姐,卿姨特地精心炮制的,炖三小时了。”陈虹儿喝了一口,嘴里叫:“妈,这汤是在天堂里煮的吗?”柳卿卿轻咳两声,直直身子,撩撩额前发梢,淡淡的样子道:“这倒也不是,只不过恰巧这大厨有天堂的水准而已。”陈虹儿猛点头,直说是,艾青青掩嘴笑。

待陈虹儿喝了汤,柳卿卿拉起她的手,道:“陪妈去逛街购物。”国庆节,普天同庆,连空气中飘浮着的微粒都快乐兴奋无比。有几个客户自远方来,广州数日游并顺便谈些合作事宜,陈宏宇一早不见了踪影。夫君远在千里之外,华文集团在六盘水的煤矿扩产完成,定于10月8日开张,在这欢乐涌动的日子,柳卿卿也感觉有点怅然,幸而宝贝女儿回来了。整整一个月不见了,柳卿卿执着女儿手,一时间充满眷恋。陈虹儿一把抱住妈,整个身子磨在她身上,道:“陪妈逛街,女儿责无旁贷!”柳卿卿叫:“哎哟!嘴你都不擦一下。”原来陈虹儿这一撒娇,喝汤留下来的满嘴油腻,都涂抹到她脸上去了。陈虹儿还将嘴呶得更近:“妈,油可是最好的美容品,效果好,又环保。”艾青青笑着,递过来纸巾,柳卿卿擦擦脸上,又狠狠擦了擦女儿嘴巴,笑道:“我们想去哪里逛就去哪里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晚上再弄一顿特丰盛的,喝两杯,放纵一下。”

“是!”陈虹儿操个正步,双腿并拢,抬首挺胸,来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倒也似模似样呵。”柳卿卿笑,“不知秋水回乡下没有?如果没有,叫他过来吃晚饭吧。”一说起余秋水,陈虹儿顿时黯然,嘴里支吾着应了声。

柳卿卿偕陈虹儿、艾青青在繁华的东山口逛了一圈,然后驱车往上下九,再到北京路,一路下来,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看的,大小袋子塞满一车尾箱。想着余秋水租住在附近,想着这喜庆洋溢的日子,最亲爱的人远在天边,整整一个月不见了呵,看见街上卿卿我我浓到化不开的亲密情侣身影,陈虹儿心里堵得慌,朝柳卿卿道:“妈,几个姐妹在唤我呢,我先走了呵。”一边又朝艾青青道,“青青,妈就交给你啦。”艾青青道:“虹姐,去吧,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虹儿一个人走在这繁华拥挤的街头,身边快乐充斥,热浪逼人,心很凉。这拥挤与热闹,仿佛皆是虚空,空旷寂寥如亘古,自己便是这荒凉亘古中唯一的一个。这满街涌动着的快乐,却又来得如此真实、如此紧迫,劈头盖面,教人无处躲藏。恍无知觉间,陈虹儿来到余秋水处,见房门紧锁,窗户却洞开,电脑居然也没有关,婉转幽怨的琴声袅袅飘散出来,凝神细听正是《汉宫秋月》。难道这次出差竟然紧急到连电脑也来不及关么?会是什么紧要事呢?陈虹儿心揪揪的,又打余秋水手机,依旧是关机。

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她不忍再听,关上窗户,拉下门侧的电开关,怏怏而去。忽又觉着好笑,不过就是他不在身边罢了,又不是失恋,怎地如此伤感?反正已一个月不见,多几天又何妨?再说自己压根儿都还没有“恋爱”上,完全一单相思。如果仅仅是几天后才相见,那真的也没有太大所谓,如果他人在广州,身边正抱着一女生,又或者人在西安,也是抱着女生,哪……问题大去了,陈虹儿觉着心揪揪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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