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沈羽在这片海中呆了很长时间,许多地方其实心中是有地图的。他无法脱身的很大原因是海窟的几个重要出口都有强大的异兽把控。

余南水不担心被异兽发现,只需遵循记忆,不走进沈羽记忆里那些无法轻易脱身的地方。

好在海窟的山石万年间几乎没有发生改变,余南水甚至觉得,若是沈羽当年有一艘“黑船”,说不定也能冲出海窟。

“长亭,你知道冶家吗?”余南水问。

“万道齐仙早期,诸修中道、玄、冶、药四家最为有名,后来冶家妖器暴走,玄家大修与泉山氏大战陨落。后期除道家药家,又有阵家法家,为后世修行大道铺路。”

“与我身历有些不同,当时只有道、玄、冶三家信徒最多。冶家有个叫黄文沅的修士炼出黄泉九幽地鸣剑,数十年间修士对通脉山趋之若鹜。”

“那冶家覆灭时,你在现场?”

“除了结束那场灾难的真仙,我可以说是唯一的活口了。”

“仙盟的合冶分前辈当时不在通脉山?”李长亭颇有兴趣,仿佛吃瓜观众。

“合冶分?他现在什么修为?”

“合道后期,和楚闲他师父不太对付。”

“我当年去通脉山时,合冶分还只是通脉山的接引小童。”余南水苦笑,他其实并不想这么显老。

“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通脉山消失了?”李长亭刨根问底。

余南水努力回忆了一下:“消失我倒不知道。当时妖器暴走确实属实,地鸣剑杀光了所有人,直到一位真仙降临。”

“吞古的真仙?”

“一位女修,自称阴蚀大人。”余南水回忆起那位女修的打扮,华洲人的样貌,打扮却非常西方,颇有些哥特风格。

一身黑又蓬松的长裙,优雅但又有几分自恋,仙气犹如死气让人胆寒。

以现代人的视角,她好像一位没有翅膀的死亡天使。

“黑大人!”李长亭却惊呼。

“你认识?”沈羽当时的眼界,自然不知道阴蚀是从剑宗去的。

“七天山五剑灵,青红黑黄白,黑大人守三山。”

“白楠冰是其中之一吗?”

“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白楠冰前辈凌驾于五位剑灵之上,绝对是当世第一人。”李长亭道。

看得出剑宗弟子是有些自豪的,毕竟剑宗足足有六位真仙,整个吞古也没有比剑宗底蕴更深厚的宗派。

“五位剑灵分别叫什么?”不知为何,余南水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仿佛冥冥之中早该得知。

“青剑勿随,红剑炎蔑,黑剑阴蚀,黄剑入尘世,白剑辩阴阳。”

“青前辈,红姐,阴蚀大人,小白……”余南水一边回忆一边喃喃,“我见过四位。”

李长亭本来报剑名的时候还挺自豪,此时听到余南水最后五个字,惊得下巴都差点儿掉地上。

“逮!你是哪里来的妖魔?当世真仙竟叫你见了个半!”李长亭张牙舞爪,表情颇为浮夸。

“当世山海界还在,真仙恐怕还有十好几位。”余南水实话实说,却吓得李长亭后退一步。

良久,李长亭才冷静下来:“吾辈修行之路长矣。”

“扯远了,我问你知不知道冶家,其实是想告诉你当年冶家信奉的飞升之道:铸器化灵、引济同升。”

“什么意思?”

“一柄真器器灵也是真仙,拥有这等器灵的修士修为也会随之提高。当年黄文沅本就是合道中期修士,因铸出仙器,器灵修为飞升圆满,他的修为也瞬间攀升至飞升期。”余南水讲述当年的事实,如今却不为人所知。

器灵对主人的修为提升有帮助,却并非每把武器都像地鸣剑一样。地鸣剑之所以与众不同,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它是妖器。

妖器,会剥夺敌人,也会剥夺自己,更会剥夺一切。所以古往今来妖器基本上都会被摧毁,能被封印的都是掌握在极强势力手中的。

地鸣剑这柄妖器中也算绝顶的大凶,只知道其随着通脉山一起消失了,却无人知晓它是否被毁掉。

希望存在了很多年,一次又一次伴随着牺牲的无果的探寻,终于让吞古大陆的修士放弃了寻找地鸣剑。

李长亭本来也没有抱希望,但随着黑船即将渡过海窟,淡泊的心脏竟然扑通扑通地兴奋起来。

海中的礁石少了,证明海窟已经渡过。远远黑沉沉一片就是冥海的入口。

传说中通脉山就在海窟和冥海之间,如今却没了踪影。

这是余南水也不知道的过去。明明已经被阴蚀封印在通脉山的地鸣剑,为什么会连着整座山消失?

当时山里独留了一人,黄璟瑛。

一起铸剑的三年里,沈羽其实看出黄璟瑛和戚寺纷之间微妙地产生了一种默契,这种契合逐渐升华。

戚寺纷碍于寿元,从不表达心意,黄璟瑛又何尝不是。

后来戚寺纷殿后,主动牺牲自己为两人争取时间通知冶家高层,黄璟瑛表面虽然平静,内心何等痛苦。沈羽当时不知,但记忆回到余南水脑海中,余南水却品味出其中的滋味。

后来黄璟瑛发现是冶家高层出了乱子,自己家害了自己人,更是绝望至极。她掩护沈羽逃出的时候,心里大概已经是放弃了生的希望,所以后来才主动答应阴蚀长守地鸣剑。

沈羽其实疏漏了一点,余南水也没有头绪,那就是封印地鸣剑的剑鞘,其实是戚寺纷自碎神魂化作的金液凝成。

戚寺纷再无转生的可能,黄璟瑛想默默守着的,其实并非地鸣剑,而是戚寺纷化为的剑鞘。

至于后来为什么整座通脉山都不见了,大概只有黄璟瑛知道怎么回事。

黑船驶入风平浪静的海域,这里就是曾经通脉山所在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片汪洋。只是,能成功到这里的绝不只有余南水李长亭二人,天上海底肯定早就被探索过了。

其他人都失落而归,李长亭好奇,余南水又有什么手段呢?

“别愣着了,接下来靠你自己了。”余南水淡淡地说,甚至从纳戒里取出一杯茶坐了下来。

“我能做什么?”李长亭不解。

“你是诗人,也是剑修,感受剑意不正是你擅长的吗?”

诚然,若是地鸣剑还存于世间,这里很可能是离它最近的地方。

诗境,剑境,此间何意?李长亭面无表情,缓缓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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