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收回心思,强迫自己专心自己手上的活计。

昨天不是明白过来了嘛?爷爷遇到那种情况也会杀掉村里所有的人,爷爷永远是对的,那么做了跟爷爷一样选择的她,是没有错的。

“要不要给他们也编制花圈呢?”

“要编多少个花圈呢?”

根据她一向的做法,她弄死了多少条生命,就要编多少个花圈,挂在这棵枯树上,尽管没人要求她这样做。安娜回忆了半天,始终记不清昨晚的村子里出现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她杀害,这样的回忆很让她心神不宁。

最终安娜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活,站了起来。持续几个小时的冷静就好像冬天湖面上结的一层薄冰,一踏即碎,她的头脑陷入混沌,开始一步一步走向村子的方向。

“去看看死了多少人吧……”

村子外围的小路是那样踏实,她昨天走在上面时,曾好奇地蹦来蹦去,背上的药筐洒了不少叶子出来,今天她还能从路上捡到几片。

昨天来到这里时日色已晚,人们已经结束劳作回了家。现在是上午,两边的田里应是钻了不少人,但是此刻一个人也没有,麦田里的金黄色徒然地欣欣向荣。

安娜走进了村子,走到了村子中心的医馆门前,惊讶地发现医馆前那一大片空地上,一具尸体也没有。

“他们去哪了?”

像是回应了安娜的疑问,几间小屋的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踉踉跄跄地瘸出几个人来。

安娜高兴地大叫:“你们没死?!”可是马上她发现不对劲,因为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们抬起头来,露出的是青黑的死气,身上的致命伤口暴露在外,虽然不再流出鲜血,但那不是伤口结痂了的缘故,更像是因为流干了鲜血。

他们死了,现在的他们,是移动的死人。

村外似乎轰动着马蹄声响。

安娜刚听到远处有什么动静,就见老大夫也以同样踉踉跄跄的姿势挪出了医馆,他的锁骨上仍插着匕首。

安娜想叫老大夫一声,以期得到他一点回应,可是她张开嘴,突然想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急促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大。

老大夫离她很近,他亮出自己藏在脏乱白发里的脸,青黑色的脸,没有眼白的瞳孔,缓缓伸出了手。

安娜看着他手上隆起的青筋,还有那疯狂生长到足以刺穿她心脏的尖锐指甲,竟生不起一丝逃跑的心思,明明对方的动作缓慢到她只要后退一步,对方就要挪两三步来接近她,可是她不想动弹。

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她任由那手伸到她面前,尖锐的指甲几乎触碰到她的脸颊,可是它停了下来,安娜这才注意到,老大夫伸过来的手是摊开的姿势,手掌心上……

赫然躺着一枚戒指。

一骑飞奔而至,马背上的人一手擎住缰绳,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掠过安娜时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抱上马背,马速不减,飞快地冲出了活死人的包围。

安娜只觉得眼前斗转星移,回过神来已经落到了陌生人的怀里,马背上实在颠簸,比爷爷每次把她赶出家时吹的风还要颠簸,好像下一刻她就会飞出去,她双手扑腾几下,抓到什么就死抓着不放,最后抓住了那人的肩膀,整个人便贴了上去。

直到马停了,安娜还是抓着不放。那人被她抓得牢牢的,连下马的动作都做不来,只好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怕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那悦耳的声音直撞进安娜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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