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满园桃花已经残败。    我在想念多年前,这冰冷桃园石桌前的一丝暖色。文姜她忽然跑来,装作漫不经心地告诉我,卫国,来下聘了。    一时之间,我对着文姜手无足措,就像那日我在桃花树下被他发现时一样。可是,我最终还是喜极而泣,不再管想要找机会挖苦我的文姜。    这时,离卫国使臣的离开日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父王很是高兴,因为先前顾虑的事总算烟消云散.乳娘也很高兴,因为我嫁往卫国之后,她也算圆满完成照顾我的任务,可以回家对自己的子女尽一点母亲的责任。    文姜也很高兴,用她的话来说,以后再也不用看到碍眼的东西了,走到哪儿,都是晴天。    我也很高兴,因为卫蓟,我就要嫁给你了。    我所幸,这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刻,是你陪我度过。能嫁一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能终日看见自己所喜欢的眉眼,是这世上多少女子羡慕不来的,可是我得到了。那几日我在梦里都会笑醒。    可是到出嫁那日,不知怎么的,所有人看起来都是在强颜欢笑。乳娘抱着我不愿意放开一个劲的哭,“公主!你到卫国没了我,你得有多寂寞啊!”    我顺着她的背安慰她,“我嫁去卫国,乳娘你就可以一家团聚啦,别难过了!”    其实,我那时候心里想着的是,“我怎么会寂寞呢,我有卫蓟!”    父亲碍于他是王,不能像乳娘那样肆意地表达不舍。可是我还是看到他的眼眶红了,他被岁月沧桑了的手,摸在我扮好妆容的脸上,嘴里一个劲的不停的说着,好!好!好!我听得出那个“好”字的颤音,隐忍着他多少伤心难过。    我安慰他,“父王不要难过,宣姜嫁去卫国,也会有一个如您这样疼爱宣姜的人来疼爱我,宣姜不会受委屈。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会带着卫蓟一起回来看您。”    父亲背过身子去,声音发颤地道,“父王没难过,父王只是觉得,我的宝贝女儿,宣姜你终于长大了,父王高兴.........”    我看到他从前伟岸挺拔的脊背如今变的有些佝偻,想到以后还会更加的厉害,而我却已经不再他的身边搀扶着他,心疼不已。    我在想,父王,如果不是我遇见了卫蓟,我宁愿终身不嫁,守在您的身边,一辈子做你的小女儿。    我对父王行完叩拜之礼,也对母后叩了三叩,“谢谢母后这些年来将宣姜照顾的如己所出!”    其实这句话,我本来是想跟乳娘说的,可是她哭得太厉害,我不能再煽情了。    母后好像很动容,也流下了两行泪,“到了卫国,要好好的学习怎样做好人妇,不能像在自己宫里那般任性了,要让卫国觉得我们大齐的公主不仅是身份高贵,也贤良恭淑,大方得体!”    “宣姜受教!”    送亲的队伍都在武阳门外候着,我准备踏上车辇时,看见了一直没又出现的文姜。她站在武阳门上,红色的裙裾翻扬。她好像特别偏爱红色的衣裙,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是穿着这样明烈张扬的红色。    隔得远,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还是冲她一笑。四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对这她露出这样带着好意的表情。可是我想,她应该看不到。    辇车行动的时候,我按捺不住心里的难过,原本压抑的情绪在那一刻,如排山倒海,顷刻爆发。    我哭的声音很大,可是再也没有人来哄哄我。    没有乳娘说,“公主,不能在哭了,哭花了脸,卫国太子可就不喜欢了!”    没有父王说,“宣姜,别伤心了,父王陪着你呢!”    可是这些痛在行至一日的路程后,被对未来的期待给替代了。    我想着,多年未见,他是否旧还是那个儒雅斯文的蹁跹少年,会不会更加成熟硬朗了呢?    卫国与齐国本就紧紧相依,七日之后我便到达卫国。    只是奇怪的是,迎亲的队伍没有将我带入王城,而是去了淇水河边的行宫——新台。    我问前来迎亲的卫国的宫女,为何不去王城举行婚礼?    她说,新台行宫是大王特意修来迎娶公主之用,以表对齐国的尊重。    我心里是高兴地,也就不再多问。到了行宫之后,因为数日的奔波,妆容不免有些缭乱,卫国的宫女又将我重新妆扮了一遍,才将我带至祖庙进行仪式。    我盖着盖头,被红绸牵引着,步步踏上高台,我想,卫蓟他此时一定在盯着我看呢,他一定也在猜想,阔别三年,这盖头之下的红颜会凭添了怎样的妖娆。    跨上高台之后,红绸由竖变成横行,我知道是卫蓟接过了红绸,此时正与我并行而立。    跟着礼官的主持,我们行完叩拜之礼。    三年前,我们在月亮之下的许诺也最终兑现了,你说,你娶我,我说,我等你。    红烛摇曳,锦被裘暖。    我独坐在空房之内,因为端坐的姿势,手脚变的僵硬,却依旧难抑欣喜。我想快点见到卫蓟,告诉他这三年来我是怀着怎样的想念等他,告诉他我背景离乡将自己的终身交给他是需要怎样勇气。告诉他,我感激他带给我无限美好的期望都最终实现,没有让我空等一世。    门开了,我以为是卫蓟进来了,没想到是个宫人端着杯酒进来。我好奇,合龛酒不是应该夫妻之间交杯而饮的吗?为何是一个宫人送进来让我独自饮下。    她解释道,卫国的习俗,夫妻之间喝合龛酒应隔门而饮,饮完之后,丈夫才能踏进闺房之门。    想到卫蓟正在门外与我执杯相饮,我毫不犹疑的一干而尽。    果然,宫人出了门之后,我便看见一双男子的脚在我的膝前落下。    却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的脑子有些晕眩,身体发热,像是置身于火炉一般。我想可能是因为不胜酒力的愿因。    盖头被慢慢的卷起,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秀鞋变的晃动扭曲。我扶着沉重的脑袋抬眸时,眼前的人竟是一个长须花白的老者,我险惊了片刻,却又想到方才扭曲的秀鞋,才知道是我醉酒,看错了!    我摇了摇脑袋,再抬头时果真是卫蓟那张儒雅俊美的脸。他的样子,和三年一样,丝毫未变。却不知为何,连着装也未变,如三年一样,他穿着月白色的锦绣长袍。    我笑着想问他,怎么大婚之日也不穿喜服?却因为脑子太过晕眩,扑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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