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氛围还未完全消散,随即便是一阵喧嚣。

我坐在马车上全然无法看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只得依稀听到马车后有人喊“不好了,出人命了……”我想将头探出去看个究竟,却听得北城濡沫淡淡说道:“事不关己,还是高高挂起的好,不然祸事缠身,自顾不暇。”

波澜不惊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感,却让我觉得背后一凉。我忽然有些后悔与北城濡沫同坐一辆马车,至少这样我不用承受他周身所散发的寒气。

见我趴在车窗点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北城濡沫又抿了口酒,淡淡撇了我一眼,说:“你是想自己下车,还是我将你丢下车?”

我完全不知哪里惹到北城濡沫,致使他转变的如此之快。只见他依旧侧卧在矮桌旁,不过比原先相比,舒展的四肢却微微蜷缩在一起。见他这般,我猛然醒悟,急忙关上窗,跑到他身边将墨狐披风披在他身上,然后又将怀中的手炉塞到披风下,略带歉意道:“对不起表哥,是天赐疏忽了。你还冷吗?”

北城濡沫往披风中缩了缩,或许是满意这披风沾染了我的温度,他从披风风中伸出手轻抚我的头发。我惊讶于她的手竟然比小姑姑病时还要冷,不由抬头惊异的看着他。

也许是看出我的惊讶,他只是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由于从小习过一种寒气略盛的武功,所以体温低于常人也很正常。”顿了顿,他又勒令我坐回去,只是语气没有向前那般冰冷。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因为得到了自己的美食而收起他的利爪。

见他没有生气,我自然是暗自松了口气。再见他此时的样子,不禁一阵好笑。马车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狭窄,相反却极为宽敞。而且其中软垫、毡垫、矮桌一应俱全。就连矮桌上也贴心的放着各式点心、茶具和暖手用的暖炉。不得不说纳兰管家的思虑周到。

只是再宽敞的马车,让北城濡沫这么一个侧躺,便占去马车一半的位置,只留下我与归燕坐在矮桌的另一边,无奈地看着他。他却视而不见般一手支着头,一手从袖中掏出一瓶小巧的白瓷酒瓶,自顾自的放在温茶的小炉上温着,等一炷香后酒暖了,又径直取下倒在面前的茶杯中,而后又举起酒瓶,向我发出邀请。

我轻声推辞拒绝,北城濡沫见我推辞也没有强求,只是依旧旁若无人的喝酒。一时之间马车中寂静无声。直到刚才那事的发生。

见北城濡沫终于肯理我了,我的话匣子也不禁打开,忙问道:“表哥,你难道真的不关心王,表哥发生什么事吗?”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北城濡沫淡淡反问一句,然我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气氛又再次回到冰点。

北城濡沫见我久久没有说话,又淡淡开口道:“有些人有些事即便你对他再好,都只是竹篮打水。与其这样让自己受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去看重。”这样不看重,便不会伤心。

如果我没听到北城濡沫的心声,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凉薄之人。可当我听到他内心的声音时,不由一怔。他的心中有着一股淡淡的忧伤,虽然淡得几乎察觉不到,但正是这股忧伤却将他坚如磐石的心墙打开了一条缝,让我得以窥见他孤寂的内心。见他这样,我下意识的问道:“如果表哥真是这般豁达,那这世间又有什么是能让你看重的呢?”

北城濡沫听罢不由一愣,而归燕却如司空见惯般没有什么。北城濡沫愣了片刻后马上恢复过来,淡然一笑道:“我,只会在乎我眼中所看到的人和事。其他的,即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与我北城濡沫,没有,关系。”淡淡的语气配上浅浅的笑容,就如像是不久前我见到他第一次那般迷人,只是他的心空空的,连他的笑容也显得如此苍白。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北城濡沫这段话后,我脑中想到的是深夜花园边,那个神情落寞的孤独男子默默站在逆风之中,高傲之余却是无尽的失意。

‘那,王胜安呢?他是不是表哥在乎的人之一呢?’这句话,在我心中盘恒许久,终究是没有问出。不是不想问,只是我心中隐约有种感觉,北城濡沫与王胜安之间的关系斐然,却又模糊不清,所以这种问题不该由我这个外人来问。而且,北城濡沫生气时我不是没见过,默默想了想我如果真问出这个问题的后果……我不由摸着脖子,咽了口口水,将心中疑虑悉数压了下去。

为了不然北城濡沫发现我的异常,我随即笑道:“方才多谢表哥解围。可话说回来,若是因为我而耽误表哥,天赐心里会不安的。要不表哥你告诉你要去哪儿,我也可以让马车送你去。”

“不必。”北城濡沫淡淡抿了口酒,抬眼看着我,墨黑的双眸如两口深井看不到底。这样的眼神让我不禁有点害怕,更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我准备找个理由岔开话题时,他蓦然笑道:“因为我都说了,我与你同路。所以你并没有耽误我。”

“可是我要……”刚说了几个字,我猛然住嘴。本草堂的重要性祖母清楚,我也同样清楚。所以我相信祖母三缄其口后,邵府不会有第四人知道。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人!话被蓦然打断,但我的思绪却飞快的转着,在考虑如何应对,又不会让对方起疑。只是面前的北城濡沫不是归燕,更不是小姑姑,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慌乱间,我想到那封信。但片刻后又不禁失望,整篇信说得都是其他内容,对北城濡沫的描写也只有只言片语,根本没有什么实质作用。难道真的要见招拆招吗?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万分无力,可眼下这是唯一的方法,因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北城濡沫并不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见我突然打住,其脸上的笑意更浓,慵懒地一笑,接着道:“怎么了小天?为什么不说下去?是怕我耽误你?还是怕,”他用手沾了酒,在小木桌上轻轻写下一个“本”字,字迹刚劲,又不失飘逸,一刚一柔结合的恰到好处,就像写着字的人一样。只是这字却让我与归燕都大吃一惊!

北城濡沫见到我们的表现,笑意得更深了。“还是怕,我耽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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