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归晚在众人后头,看不真切,只听得那个官卒在求饶,口中喊着劳什子九爷。她来洛阳城也有些年头,却不曾听闻过此人,正想着难不成是某个官家富家公子出手相救?就见前头的人散开一条路来,那人带着狐狸面具,拎鸡仔似的拎着那个哭的满脸鼻涕水的官卒,径直了往她跟前来,将人丢麻布袋一般丢在她脚下。

琴归晚还未明白如何一回事,就听那人道:“给这姑娘道歉,若是她肯放你,我便不追究。”这人声音低沉清亮,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旁的人听来些许有些雌雄难辨,但对于自小通音律的琴归晚,一听便知是个女子。

这下那官卒也顾不得琴归晚是如何的貌美,连手带脚爬了过去,匍在琴归晚跟前,哭道:“琴姑娘,小人绝无它意,还求琴姑娘绕过小人一回,都是小人这张嘴该死,”说着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小人知错了,求姑娘,求姑娘就绕了小人吧,日后玉秀坊有用的上小人的时候,小人就是上刀山下……”

哪知琴归晚看也不看那官卒,径直走到林秀安面前,作了个揖道:“多些姑娘仗义。”

林秀安暗地一愣,倒是第一回被人看穿了真身,这姑娘不简单呐。继而笑道:“无妨,只不过现下此人我交予了琴姑娘,就全凭姑娘发落。”

“琴归晚不过一介小女子,怎好随意处罚官家。”琴归晚话锋一转,望着林秀安轻柔一笑:“除非姑娘是个能在洛阳城说的上话的人。”

林秀安暗自腹诽,我岂是仅仅能说的上话?可不是被你小瞧了去,当下道:“琴姑娘只管把心吃进肚子,你且问问那小兵他敢不答应么?”

那官卒听言立马磕头道:“小人生死只凭姑娘一句话。”

琴归晚面上带笑,心中却是一惊,护城营可是皇家正规军队,虽是一个小小队长,多少达官贵人也得给几分面子。这姑娘是何来头?只听人喊她九爷,却又明明是个姑娘。

“既如此,剁了他的手脚便是。”这官卒横竖看来都是林秀安的人,琴归晚本是想刺探林秀安,看看她作何反应,谁料林秀安都不曾犹豫,点头立马应道:“来人,拖下去,剁了他的手脚。”

那官卒一听瞪圆了眼望着林秀安,眼泪花子淌了出来,抱着林秀安的脚就不撒手,哭喊道:“九爷饶命,九爷饶命啊!是我家公子吩咐的,小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还望九爷网开一面啊!”

林秀安垂目问道:“你家公子是何人?”

“我家公子是……”官卒哆哆嗦嗦道,“林太尉独子,林景延。”说罢,又哭喊道,“还望九爷看在林公子的面子上……”

他话未完,就被林秀安一脚踹开,笑道:“他有什么面子,拖下去斩了。”

莫说那官卒,琴归晚亦是吓了一愣,这“九爷”好大的脾性,虽说这官卒行为不妥,但也罪不至死。当即开口道:“姑娘还请手下留情。”

“为何?”林秀安昂首看她。

林仲是皇上钦点的护城营统领,又是皇帝的表亲,这林景延的身份不大不小,能不惹则不惹,琴归晚不知道这“九爷”是何来头,竟全然不顾及。一旦斩了,不说别的,林景延头一个就要找玉秀坊的麻烦。

想到此处,琴归晚淡然一笑:“姑娘护的了一时,可护的了一世?”她走进林秀安几步,望着面具后那双明亮的眸子,轻声道:“归晚领姑娘好意,但也不愿姑娘为此平添烦事。不如姑娘也退一步,随意赏他几板子便是。”

琴归晚只见那双眸子里有了笑意,就听林秀安笑道:“要剁她手脚的是你,要赏板子的也是你,琴姑娘真是叫在下好生难办。”

琴归晚面色一讪,这人分明是在愚弄她。不由的带了几分怒气来:“姑娘既然明知我此番故意,又何必再为难。”

“哎呀呀,琴姑娘莫要生气。”林秀安说着抬手摘了面具,露出一张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林秀安这张脸,看的琴归晚神情晃了一晃,这张脸叫人一看就忘不了,特别是那道从左至右横划过整个右眼的伤疤。

“在下在树上,瞧得姑娘舞姿甚是仰慕,不过想与姑娘开个玩笑罢了。”林秀安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抬手就给了那官卒一巴掌。

打的官卒险些背过气去,一颗碎牙还未吐出来,又一巴掌过来,那官卒被打的头晕目眩,挣扎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只瞧那九爷,不慌不忙的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巾,擦了擦手,面上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琴姑娘可还满意?”

两巴掌就把一个大汉扇晕了过去,这九爷看似弱不禁风,手劲倒是骇人。琴归晚默默垂眼,“多谢九爷。”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似雪的手兀地就伸了过来,轻轻捏住琴归晚的下巴,仿佛捏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缓缓抬起,接着整只温暖的手掌就抚上了琴归晚的脸颊,轻轻一拂,宛如鹅毛略过,不做任何停留,那只手便又离去了。

“你!”琴归晚双目微瞪,她方才可是被人……被人轻薄了?

林秀安嘴角噙着笑意:“这便当方才的谢礼。”

琴归晚虽身份不尊,却也是玉秀坊八绝之首,何时吃过这种亏,手心一捏,当下也不管许多,扬手就要给那人好看。

哪知林秀安瞧得她手里动作,早先一步把面具档在脸前,“打不得打不得,在下可就指着这张脸过活了,叫姑娘打了怎生见人,何况我还有恩于姑娘。”瞧这人模样不差,怎知张口就如市井无赖一般,琴归晚的手只得僵在半空,而又悻悻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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