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市局大门,李满福没有回家,径直去了医院,主治医生是高中时代的同学。

想到同学,李满福悲从心起,这么多同学,这么多朋友,真正称兄道弟的寥寥无几。

他疲于应付七拐八弯打过来的电话,有拐弯抹角羞羞答答的,像欲语还休的文人,“满福,请教你个事情…你看怎么办好?”有自认交情深厚肆无忌惮,像酒后撒泼的彪汉,“这事你无论如何得给我办妥,兄弟就求你这么一件。”当然,还有避不开的七大姑八大姨,大姨妈的嫂嫂的儿子诸如此类。

只有这个医生同学,从他入警开始,存在手机上的号码就没亮起过,而这段时间却频频闪动,似乎赶着把这些年落下的全补上。李满福反倒希望他托自己办点事。

从医院出来,李满福把一瓶止痛药塞进裤袋,一脸凝重钻进车里。车子在京南大桥边停下,他把撕得粉碎的报告单和诊断书撒进京南江,一群白色的蝴蝶在风中飞舞,又被滚滚江水吞没。

“李局,现在去哪?”

“回家吃饭。”李满福关上车门,摇下车窗,任由风吹着滚烫的脸,车里回荡着邓丽君甜美的歌声。

我记得有一个地方

我永远永远不能能忘

我和他在那里定下了情

共度过好时光……

*****

“妈,别瞎弄了,你不嫌烦我嫌烦。”

李大头半趴在桌子上,看着老妈黄晴像梭子一样在厨房和餐厅穿进穿出,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时隔多年又摆起了这犯了忌讳的“龙门阵”。

“烦什么,啊,”黄晴的声音从厨房冲出来,“过个生日怎么了,往后年年都得过。”

“你过给谁看呐,她也看不着,至于老李,”李大头看着一桌菜说,“我劝您还是省省吧,给这家留点清静。”李大头想到了6年前给空气过生日,过得一天花板奶油。

“我倒想清静,”黄晴把铲子敲得铛铛响,仿佛跟锅里的西蓝花有仇,“可你家老李不消停,从今往后老娘不忍了。”

别又锅碗瓢盆砸一地就行,李大头叹了一口气,隔壁邻居估计比他更苦恼。“算了吧,哪次不是你先败下阵来。”

进门前一刻,李满福抹了一把脸,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让僵硬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挤出一丝笑。

桌上摆着水煮鱼、粉蒸肉、栗子鸡、酱牛肉,还有几盘红绿搭配的蔬菜,冒着热气,正中间摆着一个大蛋糕。

“哟,一桌好菜嘛,香。”李满福其实并无食欲,这段时间闻到油腻肠胃就翻腾,可他还是用力吸了下鼻子,把一件薄外套挂在衣架上,搓了搓手在茶几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筱雅呢?”

“加班,吃食堂。”黄晴围着围裙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把菜放到桌上,接着把李满福换下的外套拿进盥洗间。

李大头坐在桌子边,脑袋耷拉在桌上,闷闷不乐地摆弄着筷子。

“她一个档案员,加什么班,别是生着气吧,”李满福眼睛掠过京南日报,瞄了李大头一眼,他正用一根筷子挑了一戳奶油往嘴里送。

“今天什么日子?”李满福问道。

“成天不是开会,就是研判,要么出差,”黄晴冷着脸走出盥洗室,“你什么时候记住过这个家,今天倒撞准了点,能蹭个热饭。”

李大头砸吧着嘴,顾自拨弄一大包蜡烛,或许暴风骤雨又要来了。

“我本来就不擅长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记也一样。”李满福起身洗手。

“乱七八糟?”黄晴把打好的三碗米饭扔在桌上,“几十年的案子倒记得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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