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梁辛带着梁柔安安出去逛街。他的感冒在梁柔的汤汤水水下已经彻底痊愈,元气很足的牵着安安出去逛逛,梁辛能看出来梁柔时不常的精神恍惚。有时候当局者迷,梁柔自认已经尽了全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般,可是梁辛作为旁观者,很轻易的就能看出她的问题所在。梁辛能看出来,安安当然也能感觉的到。
孩子是多敏感的存在。
只不过安安现在很乖,每逢遇到梁柔突然之间不出声或者眼神空洞之类的情况,安安就会静静地等着梁柔回神。有安安这样好的陪伴者,梁柔至今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跟这母女俩相处了几天,梁辛真不知道心中该苦该甜。之前大家都担心安安更多,毕竟孩子从凶杀现场被抱出来送进医院的。其后安安有安静的出奇,话都不多说一句,梁辛还有桑乔等人都觉得安安这是被吓到了,心疼孩子遭了这一趟的罪。
可是真的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观察下来,梁辛竟然有一种安安在陪着梁柔过度的错觉。
这大概就是相依为命的相处吧。
梁辛感动又觉得对不住孩子。所以拿出假期的最后一天带着梁柔跟安安出来,放松一下。也让安安,能痛快的玩一玩儿。
跟梁辛完全相反的想法是梁柔,她跟弟弟现在算是住在一起了,虽然各自有卧室,可是生活起居,总是紧紧相连的。
梁柔这才惊奇的发现,梁辛一年四季就只有警服穿。唯一的一套便服还是他上大学的时候,梁柔在临海市这边买好寄到梁辛学校去的。这方面,他们姐弟还真是一模一样。都是极其节省的性格,能少花些钱就少花些钱。
只是梁柔做姐姐的,总是心疼弟弟。警服穿在身上,好看是好看,但总是让人紧绷着。总要让自己的身体心灵有个喘息的机会,每天这么绷着,人该多累。所以梁辛说出去转,梁柔就想着要给梁辛置办两身衣服。
寒流还没有完全过去,室外还是有些阴冷。
他们就打车直接去了商场,梁柔也不是刻意的,她只是凭着习惯带着安安还有梁辛到处走,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昔日安安经常来玩的那座室内游乐城。
梁辛远远就听到小孩子尖叫欢笑的声音,微微侧低着头,问安安,“安安想不想去玩儿?”他并不知道,安安曾经是这里的常客,有一段时间,安安几乎成了这家室内游乐城里的小霸王。其他孩子都围着安安转。
安安抬眼看了下舅舅,她瘦下来之后眼睛变的格外大,原本皮肤就像梁柔,粉嫩的白,现在配上大大的眼睛,简直像个洋娃娃。
梁辛也是在安安瘦下来之后才发现,安安长得是真的很漂亮,从前安安一直胖乎乎的,让人根本不会往漂亮这方面想,只是觉得这孩子身体好浑身的肉。
看到安安,梁辛就心软。
安安伸手抓住梁柔的手,抓的有点紧。
梁柔感觉到安安情绪的起伏,知道孩子怕是想起聂焱了。毕竟从前,聂焱每周都带安安来一趟,就算小孩子的记忆力没有健全,可是那样长久的岁月,不是说掩盖就能掩盖过去的。
心跟着女儿的一起抽痛。
但是梁柔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聂焱已经离开了。往后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她们母女的生活中,所以,她要跟女儿一起面对聂焱的远离。要用新的记忆去填补他留下的黑洞。
梁柔蹲下来,跟女人平视,“安安,你想玩吗?”
她眼睛里满是认真,安安也就认真的点了点头。
如此这般,梁柔就带着安安过去,跟守门的人说了声,之前梁柔他们经常来,还买过套票,所以跟这里的人倒是不陌生。梁柔脱了鞋子,跟安安一起进到游乐城。
第一次来,是聂焱陪着安安进来的。后来安安自己熟了,就不用人陪了。照理,今天梁柔也是不用陪着安安的,可是不行。她放心不下,也不想让安安看到这里的一切,都想起聂焱来。她想陪着女儿。
梁柔带着安安在里面玩,动作当然比不上当时聂焱的矫健,可是作为母亲,她自有另外一套温柔的陪伴方式。
安安很快就开心起来,她像个小小导游一样,带着梁柔在迷宫似的游乐城里游走,时不时还会跟梁柔说两句话。这让梁柔欣喜又感动,母女俩一起玩了两个小时不止,都是一头的汗。
梁辛站在游乐城外,盯着里面爬上爬下的母女,心想今天带着她们出来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梁辛没有陪梁柔到底,中途他接到电话,发现新的命案,让他紧急归队。
桑乔在电话里说的很简单扼要,但是只有两句话就够了。
梁辛离开时跟梁柔说:“又发现一起入室杀人,手法跟齐奶奶被害相同,都是脑后中弹。”
安安还在游乐城里面,梁辛先叫了梁柔出来说明情况,说完他转身就走。
梁柔心脏突突跳。
凶手杀害齐奶奶的凶手还在继续作案?
太可怕了。
等安安玩不动了之后,梁柔直接带着孩子打车回家,她心里满是恐惧,真的不能带着孩子继续留在外面。
只要想起齐奶奶,梁柔就忍不住伤心,伤心之余还有恐惧。
虽说她是学医的,面对尸体早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但是齐奶奶不同,那样惨烈的死状,身边亲密无间的人。梁柔还是接受不了,她想起就会瑟瑟发抖。
回到家,梁柔几乎是机械式的给安安换衣服、洗澡,安安在外面玩累了,洗完澡后很快就睡了过去,梁柔就盯着女儿沉睡的脸发呆,一刻都不敢错眼珠子。
警方怀疑安安是被齐奶奶藏进大衣柜的,如果齐奶奶没有提前把安安藏进去,那么凶手,只怕也不会放过安安。
梁柔后怕。
所有的惊惧都藏在心里,她只能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显露出来。
从案发现场出来,桑乔跟梁辛探讨案情。
“你有什么想法?”
梁辛沉吟,“表面上来看,跟齐环齐奶奶本名案相差无几,从作案手法,到法证那边初步检测到的弹壳型号,都完全相同。”
桑乔饶有兴致的反问,“表面上?”
梁辛没有注意到桑乔的表情,他还在思考,听桑乔问了,就顺着往下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次的受害者,虽然也是脑后中弹,但是显然生前挣扎过,以死者的身体形态来看她中弹的时候,明显正在逃跑。这就跟齐环的身体姿态不同,齐环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甚至有一种服从的跪姿。再者,还有安安”提起安安,梁辛停顿了下,显然在提及自家人的时候,他没办法保持冷静克制。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在齐环居住的房屋厨房里,我们发现了含有安眠药成分的饮用水。很显然,安安被喂食药物,是齐环的手笔。也就是说,在她死前,她已经预知到了危险,并且先一步对安安进行了隐匿。这才能彻底保全下安安。”
这些话梁辛并没有对梁柔说过。
事关案件的核心内容,就算是亲姐弟,也还是要恪守红线,不能泄密。
齐奶奶之死在梁柔安安看来是无法接受的突然事件,到了梁辛这里,就成了令人棘手的谋杀案件。齐奶奶的厨房里发现了含有安眠药成分的饮用水,而且是装在安安平时用来喝水的儿童水杯里的。也就是说,安安被喂食安眠药是齐奶奶的手笔。
这一发现让桑乔跟梁辛都很吃惊。
若是齐奶奶先一步预知了自己的死亡,那她为什么不报警,或者逃亡。要知道聂焱安排的人就在楼下,就算不信任警察,只要齐奶奶一个信号,楼下那些人就会上来保护她。她有无数种可能来自救。可是偏偏,齐奶奶都没有做。
她几乎是以殉难者的姿态,死亡。
令这个案子诡异又神秘。
桑乔对梁辛的分析还是很赞同的,两个案子虽然大体上看起来差不多,可也只是大体上看来。若是细心些,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具体细节,便是桑乔也很难说出原因。
不过,简单粗暴的手段不是没有,“这次凶手留下了指纹,等将他抓捕归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梁辛敬了个礼,“是!”
梁辛跑出去排查凶手有可能藏匿的地点,桑乔回到警局,向上级报告这次凶案的情况。
意外的,关墨也在警局。
桑乔奇怪,“你退伍了?”
要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多的闲工夫,时不常的就出现在他们警局里。
又不是没有事情做。
关墨见到桑乔就没好气,“我听说,过年的时候邢封去你家了?”
这事儿,还真不知道关墨从哪里听说来的。
不过是事实就是了。
邢封跟桑乔谈恋爱的日子长了,两家父母都已经熟悉。尤其是桑乔这边,家里就桑乔这么一个女儿,从前桑乔家要是搬家或者有什么男人该干的活儿,都是邢封上手去干。当时邢封跟桑乔提分手,桑家的父母,都没有说邢封不对的。反而转过头来训桑乔的时候更多,桑乔当警察,家里人原本就不同意,而且桑乔当了警察之后,性格越来越强势,要桑家的父母说,就桑乔这样整日不着家,说话又冲又硬的女人,邢封忍受不了,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桑乔懒得理他们。
今年过年邢封提着东西上门拜年,桑家的父母那简直就跟中了彩票似的。没想到邢封还能念旧情,在听邢封在给桑爸敬酒时说的话,明显是打算跟桑乔重归于好的意思。桑家父母那是绝对举双手赞成。桑乔马上就要三十岁,想干事业,家长不反对,可是总不能不结婚吧?比起外面不知道底细的男人,邢封当然是第一首选。
邢封拜年之后的几天,桑乔几乎每天都被桑家二老疲劳轰炸。
现在他听到邢封的名字都觉得头疼。
“关你什么事儿?”桑乔懒得说。
关墨眼睛里都冒火!
不过他来之前已经把这事想清楚了,这个时候,硬攻不是好办法。桑乔的个性,你硬她更硬,绝不是会妥协的女人。
关墨运了一阵气,然后平心静气的说:“难道你就想这么原谅了他?想跟他继续过下去,结婚?”
“当然不!”
桑乔扬起下巴,一脸的骄傲。她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可是人总还有些底线的。当初邢封提分手,她曾苦苦哀求,连最看重的自尊都不要了,就想着能挽回邢封。那时候邢封的无情不是假的,后来邢封火速找上新欢,放任那女人嚣张跋扈指着她的鼻子骂。
人活脸,树活皮。
桑乔这辈子就是不嫁人,也不可能再跟邢封重归于好。
更令人生气的,是邢封之后的所作所为。他过年去桑家拜年,话里话外的意思,桑乔能听明白。可是感情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儿?你邢封现在后悔了,想要回到从前,难道不该跟桑乔道歉,谋求谅解。为什么要直接去找桑乔的父母?邢封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也是把骄傲看的极重的人。
他做不出对着桑乔道歉的事儿。
所以就直接把力气用到了桑乔的父母身上,桑乔的父母被邢封的山盟海誓打动,每天都在唠叨桑乔不知好歹。
这样的行为,形同逼迫。
当初分手,就是邢封自己固执己见,现在想要复合,邢封还是自作主张。
桑乔无法忍受。
关墨一看桑乔这样儿,就知道有门,急忙趁热打铁说:“你看,我这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家里逼着我结婚。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跟我凑作堆算了。有我站着,你也能摆脱邢封。”
这话倒也不是关墨自夸。
就关墨的家世背景,还有他身上的这身军装。去了桑乔家,只有把邢封比到尘埃里的份儿。
能彻底摆脱邢封,当然令桑乔心动。要知道她跟邢封从警校就开始谈恋爱,现在又在一起工作,在警局,他们俩不可能彻底的割离开,就是朋友圈子,也全部都是重合的。过年这几天,桑乔不管走到那里,无论是同事聚会,或者是同学聚餐,身边总是有人说邢封的好话。而且说的语调都是相同的,大家都是桑乔不知足,邢封那样的好男人,守着桑乔这么个火药桶,这么多年下来,桑乔早该烧高香谢天地眷顾了。
说的就好像,邢封一直都是没做错的那一个,而桑乔却是从来不知足。
人言可畏。
即便刚强如桑乔,也还是觉得压力十足。
这样长此以往下去,桑乔知道,她要坚持己见,就要做好跟父母、朋友、同事所有人都对立的局面。只是妥协她做不出来。
舆论压人,邢封可真是卑鄙。
桑乔看看关墨,她对关墨其实有些了解。做警察的,想要查一个人,太简单了。关墨家世雄厚,自己在部队里,也是能力不凡。这几年稳扎稳打,虽然看起来高升的不够快,但是却是最稳当的一个。桑乔的父亲就是军人,至今还没有完全退下来,关于部队里的事情,桑乔很清楚。
有些人高升快速如窜天猴,只是那不过是一时之势。
眼看你起高楼,眼看你宴宾客,眼看你楼塌了的事儿,在部队里,更加的残酷。
真要是一脚踩不稳,那就是万劫不复。
硬件条件,关墨没得说。私生活方面,桑乔查元彰的时候,顺带手把关墨也查了。怎么说呢,关墨应该是属于,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人。
身边玩儿过的女人不少,可是真跟他有牵扯的,却一个都没有。
屁股擦的出奇的干净。
相信这样的人,结婚后,就算在外面有点什么,也不会闹到家里来。
关墨看出桑乔的犹豫,再接再厉的说:“你看,我常年在部队,没时间在家。这样你可以完全投入工作,完全不用有顾虑。再来就是我家从上往下都是当兵的,对职业的看法跟其他人家不同。你做警察,我保证我全家都是鼎力支持,绝不会有人给你拖后腿。”
要不怎么说关墨是人精儿呢!
打蛇打七寸,一打一个准。
跟邢封闹过一次分手后,桑乔对感情已经彻底失望。男女情爱,真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脆弱又令人颓丧。
感情之外,桑乔几乎把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工作上。
她想要做个好警察。
但对于女人来说,这样的愿望是多么的渴望而不可求。
桑乔家里对她算是疼爱的,父亲又是军人,就算是这样,也常常会说,桑乔如今一头短发,忙起来没个下班时间,怎么给人当个好妻子,好太太。而邢封那边,就更是了,邢封家里还有两个姐姐,此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从邢封的母亲到他上面的两个姐姐,就没有一个能看得上桑乔的。
嫌弃桑乔不够符合她们为邢封预想中的另一半。
就连邢封自己,上一次跟桑乔分手的时候,也是嫌弃桑乔不够女人味,不够温柔体贴。
性格是没办法改的。
改变自己,痛苦又令人觉得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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