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归萤!你好大的胆子!”姬萨容先回过神来,竖起眉毛失声向我叫道,“你可知公爷什么身份,居然胆敢——”
我旋身再度抡开手臂,直直便要劈在姬萨容那张娇小精致的脸上。却见她半张着嘴魂飞天外,哪里还能躲闪得开——转眼不过数寸,我的手却突然被一把抓住。姬萨容一声轻喘,软软便倒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
“归萤,你冷静一点。”段冥咬牙拽着全力挣扎的我认真道,“这个女人虽然可恶,如今却也是你花姨楼里的头牌倌人,轻易动不得啊!”
“头牌又如何!她素日便在楼里肆意造谣毁我清誉,几次三番我不理论,今日还使出这样的鬼蜮伎俩要我难堪,却叫人如何再忍!”我嘶哑着嗓子颤抖道,“左右再过些日子正牌的花魁就要到了,今日索性便撕了她这张造谣生事的嘴,我倒要看看花姨还能捧她到几时!”
“——灵儿!”
我猛的回头,却见花姨已然皱着眉头从门口艰难的挤了进来。众伎女见了主母,哪里还敢继续嚼舌,无不屏息敛气揖了下去。姬萨容仰首先是一愣,随即便抱着花姨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花婆子!你这侄女当真好大的气性,连公爷都敢打!”那黑脸嫖客觑着我的脸色结结巴巴强做镇静道,“桃销楼若是都这般做生意的,咱们往后可是万万不敢再来了!”
“妈妈!妈妈您可终于来了!你快瞧瞧连姑娘啊,原是今晚几位大爷喝多了酒一时进错了门,惊扰了姑娘和这位少侠在房中…在房中说体己话,姑娘不知怎的,一时羞愤便恼了起来,出手打了人还不解气,又要来撕了奴家的嘴呢!”姬萨容哭得梨花带雨道,“此事奴家原是全不知情,只是不忿艾公爷就这么糊里糊涂受了一掌,上前理论了一句,连姑娘就恶狠狠说我多嘴要杀了我!妈妈,奴家是不敢再同姑娘讲道理了,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贱人!”我倒吸一口冷气骂道,“你还敢胡说,我——”
“既然怕了就别在人家跟前现眼,立刻给我回你自己房里去。”花姨冷冷拉开被姬萨容攥着的裙角,又转首对那黑脸嫖客牵起嘴角微微一笑,“这位爷,但凡做生意都讲求个主道,便是青楼也不能例外。您几位怎的便这般糊涂,连自己姑娘的房门都推不准呢?何况您几位惊扰的还不是旁人,偏生是老婆子这疼得像心肝一般的宝贝侄女,您说,这事若换了您是我,却又该是向着谁说话呢?”
“这话刁钻,咱们是花了银子的,如何倒要看你这位侄女的脸色——”
“——可不敢这么说!”花姨的声调又尖又稳,一张脸却已然板的全无半分温度。“咱们既开门做生意,自然该是事事以大爷们的喜乐为先。今日我这侄女年纪小不懂事,没能把爷们伺候好,老婆子这厢代她谢罪了。您若还不解气,咱们却也再没别的办法,只求几位从今往后再别踏进我这桃销楼的大门。说句不怕造次的话,放眼这整个刈州城,怕是也再找不出一家馆子比得上鄙楼的。眼见着过几日花魁姑娘也要到了,爷们若是舍得,大可往后再不登门。说来今年这位牡丹状元当真是非凡间所有,便是当朝太子爷见了只怕也是要求进府里为妃的。届时宾客盈门,原也不差那几个缘分浅的。这俗话说流水的姑娘流水客,难得几位今日有兴致,便是看上了哪位倌人,婆子我绝无二话都该双手奉上。只是唯独我这位小侄女,实在还是位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我这个做姨母的,今日却是无论如何都决计不能依从几位了!”
“笑话,汉子都领进闺房了,还有脸说是什么黄花闺女?”
“说起来我这侄女也没有别的长处,唯独素日喜欢结交些个江湖侠士,练练拳脚舞舞剑罢了。瞧这样子…几位也该是见识过了。”花姨不卑不亢,余光扫了扫那个仍自捂着高高肿起半边脸的嫖客幽幽笑道,“这江湖儿女素性豪迈,正气爽直不拘俗礼。想来也唯有那起子心思龌龊的无知鼠辈才会那般没有眼界,但见人家坐在一块儿,便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事一般,到处空口白牙的毁人清白。爷们几个都是官家大员,想来…是不会真的同那些下作之人想到一处的吧?”
花姨话音落地,满屋却已是一片哑然。
我呆呆立在原地,心中适才翻涌而起的怒火似乎正在一分分熄弱下去。
一众伎女屏息敛气,哪里还敢再如适才一般对着我和段冥多看一眼。四个嫖客脸上泛着难看的紫青色,大眼瞪小眼的愈发觉得尴尬没趣。
姬萨容更是如生吞了一只老鼠一般,坐在地上颤抖着扭曲了一张原本妆容精致的美艳面孔,不可抑制的汗如雨下,仿佛此刻地上若能裂开个缝,便恨不得能立时钻了进去才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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