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齐,庚辰坐在南风对面,并未动筷,静静的思索着。

南风给庚辰碗里夹了一片肉,微笑的注视着他。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情?”

庚辰沉默,不知当如何回答。

南风:“王上两度被天权那位重伤,皆不曾怨恨,若说这还不是情那何才是情,如此真情,天权那位还如此愚钝需要揣度,我怀疑天权那位脑子不好使容易被骗。你觉得呢?”

庚辰不语,背后妄议一国之君并非他的作风。

南风微笑:“所以呢我打算替王上出口恶气给他点教训。”

他话音刚落,轰一声巨响仿佛人被砸落在地,整个客栈瞬间沸腾,食客慌的慌,散的散,跑的跑,顿时一片焦虑凌乱。

如此嘈杂,大厅定是出了大事。

庚辰心系慕容黎,立刻站起,却被南风一把按住,南风嘻嘻笑着:“别急,我给你看一出好戏。”

说完他便从这间客室走了出去。

……

执明推开了雅间的门,一袭红衣,一眼万年。生生世世,天荒地变刻骨铭心的那人,静静躺在那里,如月清华。

他忍不住踏了进去。

剑光,破空而起,执明反应钝了半瞬,身上挨了一记,倏忽间肩头被抓,就被人若抛绣球般从房间里抛出,飞过长廊围栏,重重的摔到一楼大厅,屁股都砸成三瓣,痛得七荤八素,脑袋开花。

最主要的是二楼那雅间的门砰一声就瞬间关紧,他连出手之人是谁都没看清楚。

“王上……”

执明突然飞出,莫澜待看清楚吓得慌了神,迅速跑到一楼扶起执明,两人还未站稳,就听到一个带着三分讥嘲,两分薄凉的声音响起:“哎呀,我当是谁在我玉衡撒野,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天权国主,咋滴,天权国主看上我房里的人,要抢?”

南风走到二楼雅间,立在门前,嗑着瓜子吐着壳,满脸鄙夷。

这一闹腾,客栈里的食客瞬间跑光,只剩下店家在风中凌乱:“你们别跑呀,账还没结……”

撒野?明明被打的是执明,怎还恶人先告状。

莫澜瞪大了眼珠子:“放肆,南风,你怎么说话的?既知王上身份,怎可这般无礼!”

南风丢了一大袋金子给店家,嘲笑:“莫澜呀,这偷摸鬼祟擅闯别人房间究竟是谁无礼?再说那是你家主子,可不是我家主子,这是玉衡,归瑶光管辖,可不是在你们天权,就算是王上来了也得给我们郡主三分薄面,你拿着天权王的身份来压我,可是压错了地方,上错了道,在下可不买账。”

店家接了金子,顿时喜笑颜开立刻清空未散食客,自己也躲后厨去了。

一开口就藐视王权,执明眉毛都快竖起来,冷冷看着南风:“你……”

南风打断他:“天权国主莫非忘了,我们郡主可是于千军万马中救过你一命,这莫非就是天权王的报恩方式,未免太清奇些。”

执明一时语塞,他只是想看看房间里是不是慕容黎,哪知被眼前这人从头怼到尾,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还被打了一顿。

玉衡郡主修为深不可测,房间里藏龙卧虎,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并非他和莫澜能对付得了,所以他将脸上怒容压下,道:“郡主大恩自当重谢,本王……我此来玉衡找人,瞧那房里的人有些眼熟,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并非有意无礼闯入,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原来如此。”南风悠然道,“这人呀,是我在半路捡的,我瞧生得有些好看,就想着捡回去给我家郡主做个药人毒人啥的,好看嘛,赏心悦目。反正都不死不活的没啥可看的。天权国主要找的人必定金贵,这人瞅着就戏班伶人出身,断不可能入得了国主的眼,天权国主请回吧。”

好看,戏班,伶人。这越说越不像话,执明脸都黑了一圈。

莫澜跳了起来:“有眼不识泰山,你可知里面的人是你家王上,什么药人毒人,什么戏班伶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自家王上如此说事。”

“呸!”南风怒道,“王上九五之尊,自当坐享龙庭,怎会沦落至此,在我这个破地方被我捡到,天权国主若是要拜见王上,应当去我们瑶光国都以两国邦交之礼见之,如此才不失大国风范,也不至于让旁人说我们王上失礼于天权国主,来我这小小玉衡又是闹得哪一出。”

他一副信誓旦旦,还扯出邦交之礼,自己却如此无礼,无视王权。执明拧着眉目,想起曾经刻意以邦交之礼接待慕容黎,心里的难受酸楚又增几分。

好一张利嘴,莫澜几乎哑口无言,道:“我们来此,自然是知道慕容国主在此。”

南风嗤之以鼻:“来我玉衡寻人,怕是寻错了地方,王上国事繁重,如何闲暇分身,来玉衡做甚。”

这高高在上牙尖嘴利的口吻,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执明如何受过这等白眼气,心底的郁怒开始腾起:“本王听闻玉衡郡主与慕容国主私交甚笃,想来慕容国主若是有事郡主断不会置之不理,本王找到玉衡来自然是因为……”

次次重伤王上,都需要他家郡主来善后吗?

南风冷笑,打断执明,气势凌人:“呵!在下倒是忘了,一个月前王上在天权国主剑下差点死于非命。若非我家郡主路过瑶光王府,王上能不能捡回一条命还不一定。如今天权国主千里迢迢追赶而来,难不成天权国主知道什么内幕?难不成我家王上又被天权国主戳了几个窟窿需要郡主仙丹神药?那么天权国主这假惺惺做派是来补刀还是装深情!”

如此尖酸刻薄,两次截断执明话语,丝毫不将执明放在眼里,也不吃他天权国主这一套,执明理亏在先,又无法反驳,瞬间怒气暴涨,提着剑就上了二楼。

既知他身份,想来南风再如何嚣张也只是逞口舌之快,定不敢在玉衡对他下死手,挑起事端。他站到南风面前,冷冷道:“既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那本王看一眼又有何妨?”

南风继续磕着瓜子,吐出一口壳,态度极其不端正:“天权王这是打算抢人?”

执明:“抢不抢人要本王看过才能见分晓,不是吗?”

南风:“若是我不允许呢?”

执明:“本王今日就算毙命于此,也要见到里面的人。”

他才不管里面是不是龙潭虎穴,是不是高手如云。

态度挺蛮横的,南风叹了口气:“就一尸体,有啥好见的……”

执明一听尸体,脸色立刻变了,寒光闪烁,星铭出鞘,朝南风刺去:“让开。”

南风闪过剑尖,并未退步,口中连连怪叫:“天权国主连尸体都不放过,未免做得太绝了些,呸!瞧我这张嘴。”

星铭又一次袭来,南风定了定神,突然闪到一边,目光狡黠:“好吧,怕了你,去看吧,若是国主喜欢那人,不妨送给国主。”

送?

执明脸色又难看了些,冷冷看了他一眼,推门冲进了屋里。

红衣俊美少年静躺床上,在执明冲到床边时他竟然睁眼,坐了起来,目光有些呆滞。

执明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落寞瞬间布满心底。他大脑空白就像是一具空壳,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你……是谁?”

那不是慕容黎,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敷粉施黛,如假包换的戏班伶人。

南风陪着笑走了进来,顿时大喜,拐弯抹角道:“哎呀,你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天权国主不仅能把人气死还能把人气活,真是太妙,实在是妙,妙不可言。”

他示意着:“还不快谢过天权国主的救命之恩。”

那位穿着红衣之人乍然醒来,眼神还是呆滞,南风话语一到耳边,鞋袜未穿,突然朝执明跪了下去:“多谢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唯有这身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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