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脸上痛苦的神色,令蕙兰心中亦酸楚难耐,“身为父亲,眼看着姐姐这番模样,又见到我们姐妹反目,心中定然难受至极。”
须臾,邓百川情绪稍缓,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嘱咐蕙兰道:“兰儿,时已近午,你速速离开此地,回宫去吧……你放心,为父会亲自监督章威与你姐姐,让他们尽快返回西南边境!”
蕙兰点头,目光沉重地从蕙梅身上扫过,落至章威身上,忍不住告诫他们:“到西南后,你们若安守本分,尚可过些安稳日子,否则……数数你们身上背负的罪责,欺君罔上,私相授受,暗通款曲,哪一条单拎出来,都够你们被砍十次脑袋!”
蕙梅两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她,似欲在她身上灼出个洞来。
她压着嗓子,恶狠狠道:“邓蕙兰,你也别嚣张,你如今之所以备受恩宠,不过是因为皇上将你当作了我。终有一日,他会发现你是个冒牌货,届时,你也难逃千刀万剐的下场!”
在蕙梅的嘶喊中,蕙兰转身,快步离开了槐树林。余下之事,交由父亲处理罢了,她实不忍再见到自己姐姐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模样。
蕙兰戴上面纱,沿原路返回云若寺,思冰和思菱正在焦急地等她。
她们见蕙兰归来,并未多问,只是端详着蕙兰的脸色,轻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默默看着她们察言观色的模样,蕙兰忽然意识到,这两个姑娘,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女,与自己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且她们都机智聪慧,定然能够察觉自己的异样。
“上次至云若寺,我随章威去了槐树林;今日,我又独自一人前往,她们虽嘴上未言,心中又会作何感想?是否会认为我与章威……确有私情?故而纠缠不清。
还有皇上派来的侍卫,我虽隐匿在人群中,未曾见到他们,但也许他们就藏身于某个角落,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蕙兰先前一心想着与蕙梅见面之事,无暇顾及其他,此刻想来,顿感近期的行踪,很可能会为日后埋下诸多隐患。
想到未来,蕙兰霎时心乱如麻,“我所选择的,依旧是一条布满艰难困苦的道路。甚至比以往更艰难。
往昔,只需应对宫中的明争暗斗,而如今,却是内忧外患。皇后近期虽按兵不动,但我知晓,我仍是她的心腹大患。
然而宫中的尔虞我诈,仅会让我心生恐惧,却伤不到我的心。和姐姐的彻底反目,才真正令我痛彻心扉。虽在她面前,我据理力争、针锋相对,但内心,却是悲痛万分。
她是我挚爱的姐姐,与我有着相同的面容,自出生起我们便形影不离,我曾视她为世上的另一个自己。姐姐参加选秀并成功留在宫中成为嫔妃后,我对她一直心存感激与愧疚。总觉得是姐姐牺牲了自己,才换来我的自由,成全了我和温秋实的两小无猜。
但我未曾料到,后来会发生如此多的事情。我和姐姐最后的亲密无间,是我随母亲进宫探亲的那几日。那晚,姐姐与我并肩站在镜前,端详着我们镜中毫无二致的容颜。我沉浸在与姐姐重逢的喜悦之中,何曾想到,她的每一句话,都暗藏对我的恶意。直至今日,彻底决裂。
临行之际,姐姐所言发自肺腑,于我而言,她已毫无姐妹情分,唯有刻骨铭心之仇。
自此,世间再无姐姐,徒增一仇人。其言虽恶毒,却皆为实情。身为此身替身,纵对皇上动真情,亦难得安宁,处身险境。
倘若……倘若如她所言,某日皇上发现我为假冒,又当如何?所宠之人,竟自始至终欺瞒于他,盛怒之下,恐取我性命!”
思至此,蕙兰冷汗直流,“若,若我对其坦白呢?坦诚相告所有内情,告知我乃邓蕙兰,邓蕙梅之妹,为保一家老小性命,无奈留于宫中,却在日夜相处中,对他心生爱慕。他可理解并原谅我?抑或憎恶厌弃我?”
一路,蕙兰这般思前想后,无意间探头,忽见后方不远处,那两名侍卫再现。
二人马背之上,不即不离,尾随蕙兰,一如来时。
“未知我见温秋实与姐姐之时,他们何往;亦未知归来后,他们如何向皇上禀报。”
蕙兰惶恐扶额,顿感心惊胆战,身心俱疲。
回宫时已过午后,尽管一路颠簸,蕙兰仍毫无食欲,更换衣裳后,便倒于榻上,沉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黄昏,四下平静,无人登门问罪。
然而,随后的两日,慕容复皆未涉足醉心殿。此乃异常之兆,蕙兰心生忐忑,主动前往崇明殿,欲探其口风。却遭路德海阻拦于殿外,称圣上近期政务繁忙,接连召见大臣,除指定之人,余者皆不见。
闻此,蕙兰更心烦意乱。她深感山雨欲来,似有大事将临。
唯一令蕙兰略感欣慰的是,其父邓百川托人送来一封简短信笺。虽言辞隐晦,但她仍能从字里行间知晓,姐姐蕙梅与章威已赴西南,父亲目送他们过了阮江方归。
如此,直至五日后清晨,早朝结束,慕容复忽至醉心殿。
彼时,蕙兰正梳妆,闻圣上驾临,匆忙出迎。
慕容复步履匆匆,面色凝重,蕙兰之心瞬间提起。
他行至蕙兰面前,凝视着她,言语依旧关切:“数日未见,何以清瘦如此?面色亦不佳。”
未待蕙兰回话,他继而言道:“朕今日前来,乃是与你辞别。朕将亲赴西南边境,故需离你一段时日!”
霎时,蕙兰只觉如排山倒海般的雷鸣在耳畔轰然响起,震得她几欲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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